“起立!”伴着高萍尖细的声音,高萍刷地站起来。
“同学们好!”王老师的话音刚落。
同学们的“老师好!”,还没出口,就听得教室里一阵乱响,“听令哐啷”、“稀里哗啦”!
詹五一起猛了,他的板凳倒地了,又赶紧扶!白文格的衣袖把铅笔盒、语文课本一塌刮子扫到地上了!一只铅笔、一块圆圆的橡皮擦,骨碌碌地滚出老远,他忙窜出去追!
“哈哈哈——”,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王老师,也跟着笑。
礼貌用语演习完毕,王老师微笑道:“同学们,今天这第一课,咱们不学新课,咱们学唱一支歌,要珍惜咱们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同学们,我唱一句,大家唱一句!我拍手,大家也跟着我一起拍手。
好,开始!噼噼拍!噼噼拍——”王老师清脆的声音、击掌声在这间十二平米的小泥屋里响起。
“噼噼拍!噼噼拍——”同学们稚气、兴奋、清亮的声音,也响起。
“噼噼拍,噼噼拍,
大家来打麦!
麦子好,麦子多,
磨面做馍馍!
馍馍甜,馍馍香,
从前地主吃,
现在自己尝!
馍馍甜,馍馍香,
吃馍不忘共产党!
共产党像太阳,
照到哪里哪里亮,
哪里有了共产党,
哪里人民得解放!”
这是萧梦迪的第一个老师王眉娥,她6岁多上预备班的第一天,两眼炯炯有神、和蔼可亲的王老师教同学们的歌子。
王老师甜脆的声音,同学们响亮整齐节奏明快的童声、拍手声,回荡在俱乐部左边的会议室里。
课间,班主任王老师还领着同学们做广播体操。
俱乐部前的操场上,王老师边唱边跳,同学们在她随风飘舞的两条大辫子后,跟着,边唱,边欢蹦乱跳:
“晨风吹,阳光照,
红小兵起得早,起得早!
整整齐齐排好队,
大家来做广播操!
伸伸臂、弯弯腰,
踢踢腿,蹦蹦跳!
认真锻炼身体好,
长大要把祖国保!”
从此,萧梦迪就喜欢上王老师,最喜欢王老师的语文课。
“同学们,跟着我说:啊窝鹅咦唔鱼——,啊——张大嘴,大家看我的嘴!”,王老师从汉语拼音的字母,一个一个地,教同学们发音。
同学们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小鸟,纷纷张大了可爱红嫩的小嘴,响亮整齐地:“啊——”
“点横竖撇捺——,同学们,伸出你们的右手食指,看着我的手指,在空中点一下!嘴里念——点,一点两点的点!”王老师让他们伸出自己的小手指,跟着她的手势,一笔一划地在空中练习偏旁部首。
同学们快乐地伸出一根根长长短短、胖胖瘦瘦的可爱小指头,认真地在空中比划着。
听高萍说,王老师教语文课,同时,和算术老师姜老师换着教图画课。而且,王老师还是子校的校长。那个好看的男老师,娄老师教体育、音乐课。王老师生病或有事时,娄老师也教语文课。
班里,有七张长方桌子。左边靠墙四张,右边靠墙三张。右边墙上,开着一扇门。每张桌后,坐一男一女两个同学。
萧梦迪的座位,就在左边的最后一张桌子后,斜对着不远处开开关关的一扇裂着好些细纹的苹果绿旧木门。
不是她个子有多高,而是她的白木旧板凳太高了。她的凳子不但高,而且很难看。凳面坑坑洼洼,凳身往右倾斜,可以说,是班里最丑的凳子!
她的同桌,该死的白文格,那个尖嘴猴腮的男娃娃,坐在高大神气的紫红漆靠背椅上,时常嘲笑她的凳子是丑八怪。
一次,课间,白文格笑话她的凳子是没人要的烂木板!可能是她爸爸从垃圾堆上捡来的烂木板,根本就不能叫凳子!
她立即笑着回敬他:“一盘鸡蛋,一碗肉!”
趾高气扬的他,立刻低下了头。
她本来是有点同情爸爸的。妈妈对爸爸说话,向来是大声武气,说他不中用。编的筐子,筐身扁不扁圆不圆,把子歪歪扭扭,一头粗一头细!做的凳子歪歪倒倒,没一个像样!说个话,“得得得”个半天说不领清…
然而,为着她的凳子,她心里也有点讨厌爸爸了。
幸亏,她反应快,用连里几乎家喻户晓的两个笑话,堵了他白文格的嘴!
“一盘鸡蛋”发生时,还没有白文格。那时,白伍德黑非洲刚结婚没多久。妇女排有人发现,她们的副排长擦汗时,露出的胳膊肘上有伤痕!有时,脖颈下,甚至额上,也有乌青、淤血。起先,别人问起,她都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交或是碰伤的。可住在她家附近的人,都说她家常常传出隐隐的吵闹声。
直到有一天,刚从地里回来的黑非洲,惊奇地发现,桌上破天荒地摆好了饭菜:包谷馍馍,包谷糊糊,一盘素炒豆角,一盘黄澄澄的炒鸡蛋!一盘炒鸡蛋!要知道,连里规定每家养鸡不超过两只,能吃盘炒鸡蛋,可不容易!
她简直受宠若惊。白伍德笑眯眯地解释:今天,领导通知他接替文教简新国的工作一阵子,简文教被农一师师部阿克苏的《胜利报》借调走了,他这阵子就不用在大田里抡坎土曼推独轮车了,想庆祝庆祝!
吃饭中,丈夫一个劲地劝她多吃蛋,他自己却只吃了点豆角。她劝他也多吃点蛋,他连连推辞,还佯装生气,说是不是嫌他手艺不好?他连点讨好她的机会都没有!
她好感动,看来丈夫还是很爱她的!一口气,她把那盘炒蛋一扫而光!
吃罢,他笑眯眯地问,好不好吃?好吃!香不香?香!
“哈哈哈!”丈夫爆发出一阵大笑。她给笑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