绩吾嘴唇翕动了下,终是没再说。
城笳盯住他的眼睛,“没有魂引会存在超过三百年,这是天命。”
寂静中,绩吾清楚地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想要抓却抓不住。
这时,不远处的黑暗里再次传来声响,好似人的脚步声。或急促,或缓慢。
这个声响绩吾熟悉,是半骨。
就在声音越来越密集的时候,绩吾终于想到什么,他忙道,“若按竹坎水说的年份,子锵死于新筹三百三十二年,距现在二百八十三年,并没有满三百年。”
见城笳欲反驳,他又道,“这次进血盆的,除了我、竹坎水和萏河,还有一个人,坤息。他招出了树灵子,然后就不见了。”
“坤息是鬼人吧,”城笳叹了口气,“绩吾,琴伏不是谁想破就能破的,就算是你用九婴刀也未必可以。你觉得坤息有那个能力吗?”
“你怎么知道坤息没有?”绩吾语气重起来,“还是,你已经在心里认定是萏河在捣鬼了?”
“你难道没这样想?”城笳看着微微变色的绩吾,深吸了口气,“好,我不忙着下结论。竹坎水讲子锵的记忆这里,我觉得他没有说谎话,你是否认同。”
绩吾迟疑了下,点头。
城笳笑了下,“那好,从子锵的记忆看,当时血盆曾经开过,只是没有多久又重新封印。现在白发琴师的墓在这里,我推测是白发琴师以死结阵换来的。你可认同?”
绩吾没有点头,只道,“你接着说。”
“白发琴师死在了这里,子锵看到潺潺出了去,而且被花瞒指认偷走了至阴的婴孩,打开了血盆。最后双方同归于尽。”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突然转了话题,“签师在以前几乎可以和国师并肩,但现在远远不如,就是因为那个花瞒签师。他的死太突然,还没来得及收徒传道就死了。自那后,签师一脉元气大伤,所得的签文都言语模糊,难窥真意。”
他停下盯了绩吾片刻道,“我在惜坞岭时,曾经听过一些野史传闻,花瞒签师与一位白衣女子极为亲密,以至于快三十岁时仍未娶妻。我想那个白衣女子就是潺潺吧。”
绩吾看到城笳的眼神,似是极力隐藏的私密被人抓住暴晒于众目睽睽之下,他有些恼羞成怒,又故作镇定道,“你看我干什么?”
他避开城笳的目光,下意识举起手在唇前咳了下,却猛然不知何时自己竟握紧了拳头。
城笳开门见山道,“因为有件事跟你有关。”
“跟我有什么关系?”绩吾一下子炸了毛。
城笳勾了勾唇角,“‘握九婴刀出世者,应禅转世’,你应该听过这句话吧?”
绩吾怔了下,他听育祁说过。
“这是花瞒的师父灭喜签师的终签。若是搁置往常,惜坞岭对签师的话都是绝对服从,你也早被他们供着了。但实际情况你已看到了,他们的态度几乎是两极分化。原因便是灭喜签师死时并没有留下终签,或者说他的终签遗失了。七日后,才在他棺椁上发现了那则签文。”
城笳在火堆旁坐下,“所以,有人信,这的确是灭喜的终签,顾忌着你可能是应禅的转世;有人不信,觉得签文被做了手脚,而你是埋藏了三百年的阴谋。”
绩吾有些回不过神。
人都会疑惑自己来自哪里。独自一人生活在百兽中的绩吾更是如此。可这几个月兜兜转转这么多地方,都看到的越多,就越加疑惑。
他在别人的口里有很多个版本,而他本身却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