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间至鬼穴,需跨三千道山、三千条水,来往需数月。
日落日出,绩吾已经记不清他们走了几天,是三天还是三十天,他已完全没了概念。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碎石滩涂简直无处下脚。
所以当眼前出现一片桃树林时,他使劲揉了半天眼睛,仍不敢相信。
桃树上挂着拳头大的桃子,有些已开始上色,桃林正中有一个简易的棚子,是园主人居所。绩吾见东边已有萌动的晨光,知道萏河不多时便要休息了,便想着在这园中讨些吃食。
不知是不是沿途环境太过险恶,根本没什么动物出没,他已经有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到那棚子前时,正有一个老伯提着裤子去入厕,遥遥看到萏河便愣在了当地。好一会才一口唾沫唾到地上,骂道,“腌臜东西,那么大的地不走,偏偏过我这桃林,真晦气!”
说完又连连呸了几声。
“你为什么骂她腌臜东西?”
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这老伯三魂差点飞了俩,下意识窜开一步回过头,看到不知何时身后竟然站了一少年,衣不附体,背负大刀。
他手摸到一旁的锄头,握在手里抖着声音问,“你是何人?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我、我可告诉你……”
绩吾打断他的话,再次问道,“你为什么骂她腌臜东西?”
他无论如何不能将萏河与那四个字联系起来。
其实孤独的旅程里,望着那个不远不近的背影,他总是不经意想起那次在五叶城外,她那眸光一转,自己心头那种莫名的悸动,那种慌乱又喜悦的感觉。特别陌生,又特别真实,就像是被猫抓了一下,总有暗暗地痒,让人想去挠,又不知挠在哪里,便总一直惦记着。
老伯见他神情迷惑中又带着些许怒气,立时想到什么,忙道,“那东西叫魂引,专门勾人魂,尤其是勾引男人。小兄弟千万不要看她皮相好,就被迷得不知死活了,其实脏得很。一个说不准就可能被她们吃掉,死了魂没了,连转世都不成。我可不是骇你!”
一番话听得绩吾眉头紧蹙,一路上他看到萏河引的都是那些无法安息或者怀有怨气的魂,所谓勾人魂或者吃人明显是坊间流传。
但……他再次想起那眸光一转,那种无法言状的酥痒,难道那时自己便被她勾了吗?
再走样的传言也总会带有事实的一点踪迹,就好比那日小二怒斥他所为,站在小二的角度算不得假话。如果自己换到老伯,或者没甚关系的旁观者,是不是魂引的确就是那般?
他一味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面,是不是让自己进了套仍不自知?
终点究竟在哪里,她带自己一路过来又究竟是什么目的?会不会和当日那个道袍少女一样,只是要利用他。
他觉得有些头疼,以往他坐山上观人间,以为尽知凡生百态。真正踏进来,才发现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