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在宫里,上了一条船想下就不是两个人的事了。
“本宫自问身子还算康健,梦魇一事还是头一遭。”
季太医却摇了摇头:“娘娘身子底子是好,然已有根基受损之势,脾胃虚寒,气质柔弱,可以食补长久疗养为上。梦魇,是因娘娘肾气有损,受了惊惧又伤了精神,微臣为娘娘开个安神方子,娘娘要平气安神,切莫多虑忧思。”
“你师傅可不曾说过这些。”季太医神色顿住,销雪紧接着道,“挺好,本宫就乐意听实话,人和人之间,到底是立场不同,说法也不同了。”
季太医:“微臣这便去给娘娘开药。”
销雪点头,月白去送季太医:“季太医同娘娘交往不多,或是不太了解娘娘,娘娘此人,最不喜弄虚作假,也不喜白费口舌做无谓之争,娘娘此番,是打心底里认可季太医您,特意提醒您小心风浪。”
季太医颔首:“多谢姑姑提醒,微臣心便安了。”
“太医是聪明人,颇具才学,哪轮得奴婢卖弄。”又把荷包塞到太医手中,“娘娘的一点心意,太医莫要推举,娘娘听闻您母亲患病多年,这里头或许会有帮得上您的东西。”
季太医心头一颤,手都有些发抖。
太医不是那么好当的,说是医者仁心,可不过是个伺候人的活,又卷在风口浪尖里,有几个太医是能真正善终的?
若非家庭拮据,母亲患病,为求药求医,季白节并不会走上这条道路,也不会经人引荐入张太医的门。
可即便天子脚下,一些天地灵宝也不是太医可觊觎,季白节几乎已经对母亲的病丧失希望,只想让自己积蓄的野心在太医院挥发,也是在师傅走后为自己寻个庇佑。
可如今,沉甸甸的荷包又点燃了季白节的希望之火。
季白节深深回望云晖宫的宫门,把荷包贴胸放着,才转身离去。
直至亲自把药熬好,熬到下差换班回到家宅,才敢小心翼翼拆开荷包,季白节没去数有多少金叶子,而是打开里头的纸页,在烛火下屡屡平整,摸索着字眼,瞧着瞧着却落下泪来。
千金不换,有价无价的东西就这样给了他,季白节对着皇宫的方向跪行大礼,踉跄着起来时才起了后怕,后脖颈泌出冷汗。
季白节苦笑一声,还能如何呢?为恩情他得效忠,为天上人的势力,他也不得不忠诚。
云晖宫,鱼尾喂销雪喝药:“娘娘可觉着好些了?这老头,平日瞧着恭敬,但这嘴上没个实话,真是辜负娘娘的赏。”
“你也说了是赏,何况,人不是说假话,只是选择性说话罢了。”
鱼尾生了个小火:“那怎么说也不能不把娘娘身子当一回事啊。”
“都要走的人了,哪里会想惹事,何况,他又不是咱的人。好了,今夜折腾几下,是让你们几个受苦了。”
“娘娘这是什么话?奴婢只恨没能照顾好娘娘,叫娘娘受了苦。奴婢就说奴婢都觉得娘娘身子虚了,太医来来回回只开那么几个补药。”
销雪看鱼尾模样,有些想笑,掐了掐人鼓涨的脸颊:“别气了,难得一回,平静如水的日子总要有些澜漪的,你且看明日怕是热闹。”
是啊,云晖宫娘娘梦魇,该是多大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