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觉悟不够,乐宗道:“秋水堂那家店不管是为了自家的声誉也好,还是为了利益也罢。总之很会搞噱头。
他们请来了桃叶女,吾不认为宫里能把她请来,你们姬家不也请过吗,请到了吗?”
姬荀骓赶紧摇了摇头,桃叶女是个刺头儿,人家不畏权贵。
如果皇宫请不到也不曾为难她,谁家会因为请不到她这种小事,去刻意为难她呢。
那不是间接地在表示对皇权的僭越吗?
所以桃叶女就成了越来越大牌的大牌,谁也请不到了,除了秋水堂。
“宫里都请不到,我们家就更不用说了。
是有那么一回,姬行尘酒后和纪娘子打赌,说家里一定能请到桃叶女来演出,如果赌赢了,就让纪娘子上家里来看演出。”
又是纪间蕊,提到他的干妹妹,就能缓和气氛啦?
这么严肃的场合,这么严重的事情,乐宗打算冷酷到底的,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好奇了一下。
“那如果输了呢?”
纪间蕊不会让姬行尘裸跑吧,堂堂一朝重臣,夕拜大人绕着壮志楼裸跑三圈,那成何体统。
乐宗幻想了一下画面,心里很痛快。
姬荀骓道:“如果输了,罚他在壮志楼写诗。”
乐宗一听,羡慕坏了,这种出风头的好事,干妹妹怎么不找他呢。
转头一想,很显然,他被姬荀骓带偏了,现在是亲戚聊天的时候吗?
他话锋一转,“本朝人热爱音乐。
秋水堂做了三天高水准的演出,又不收任何人的费用。
如果不是吾没空,吾都想带着陈妃还有瞳儿去听。
这种太平景象多好啊,就连让临淄王和消极剑比一比剑,不也很好吗?与民同乐嘛。”
姬荀骓想,还好乐宗没空去。
如果去了,一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他就不是外放这么简单了,至少是个流放。
乐宗继续说:“你们呢,管玉京的治安,不仅不能派人去关注下现场,还发生了行刺事件。
那行刺的时间挑得相当好,就在桃叶女要结束《十面埋伏》的最后一刻,杀手又上演了一出十面埋伏。
如果不是临淄王站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如果他没有随机应变隐瞒他的伤势。如果站在他那边、能够看到整件事原委的几个人不够沉稳,惊叫了起来。
大家一慌乱,发生了踩踏事件,会不会造成伤亡?!高高兴兴地出门,回家有人受伤了,有人没了。以后还有谁会来看这样的演出,谁还能在玉京城天子脚下有一种安全感。
韩王,你实则是兼管玉京治安的最高行政官员。吾想问你,是不是当天晚上死几个人,伤几个人一点也不重要。
佩戴太宗玉玦的人,固然命不是命,那些没有太宗玉玦的人呢,难道他们的命,也不是命吗?”
姬荀骓一听,立刻从凳子上跪了下来。
什么叫“佩戴太宗玉玦的命不是命”,这话极为严重,意味着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在挑衅太宗权威。
而后面那句话更叫他惭愧。
的确,王族和姬家互相猜疑,或者斗来斗去,其实也很平常。
可是这种斗争不应该无视国民的安危,不应该叫人在这个太平盛世里,在这个国家尤其是这座城里没有安全感。
他觉悟不足,是真得没想到这一点。
他做臣子的,一直以来在他姑母和今上两个人中,当夹心馅饼。
他自认为在“忠”这个字上,没有大亏,他忠于国家,忠于太后,也忠于皇权。
而乐宗,是做皇帝的人,讲的“仁”,是仁爱天下,站得比他高,想得比他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