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殿。
乐宗写了首诗,搁下笔,瞥了一眼跪在殿外的姬荀骓,他在外面已经跪了一个时辰。
乐宗的气差不多消了,让宫人把他叫了进来。
早朝的时候,御史向乐宗上奏了前天晚上秋水堂的事。
乐宗果然大怒,把玉京城里管治安的上下官员,骂的骂,降职的降职。
唯独没动姬荀骓。
姬荀骓从外面起了身,进了平和殿,又跪了下来。
他兼管玉京的治安,是第一负责人。
几个御史一起参他,乐宗一句话也没接。
这说明,一则,事情越严重越敏感,乐宗越是不好借此发难;二则,就是让他自己看着办。
乐宗让宫人拿来一张凳子,“起来吧,坐着说话。”
乐宗想,事情其实明摆着的。
想试探端木浅到底有没有恐人症的,大有人在。
可试探到这种程度的,就只有姬荀骓,才敢这么玩。
所以,这件事不用查,查出来的结果反而令人尴尬。而且查,实则也不好查,还费那个劲干嘛。只能是猜,一猜就准。反正没有真凭实据,彼此都有余地。
乐宗道:“你知道,整件事情最让吾生气的是什么?”
姬荀骓想,那肯定是和太宗玉玦有关。
王室的信物怎么能当不存在?更何况这是太宗的信物,它代表的含义和威权是不言而喻的。
当年,章贤太子谋反,临淄王府受到牵连。
前临淄王端木野,如果拿出太宗玉玦来保命,即便是盛怒之下的太后,也会有所顾忌。
端木野没有拿出来,说明他想把它留给端木浅。
这件事如果从头到尾,梳理一遍,还真得不知道要怪谁,就只能怪自己不走运。
一则,萧云从做事一向稳妥,找个瞎子射出那一箭,思路也没错。杀手是瞎子的身份,既能保护自己,更能保护买主。
二则,事实证明,虽然在比剑的过程中,端木浅和沈北都有所保留,但端木浅剑术精湛,和当世闻名的消极剑相比,甚至略高一筹。
如果那一箭就是虚晃一招,会让端木浅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做选择,甚至不必去救人。所以,如果不是致命的一箭,又怎么能试探到端木浅。
整个环节,他韩王府的人没有出错。要说输,不是输给了对手,而是输给了情种。
乐宗瞥了韩王一眼,就知道这位硬汉不服。
韩王自己被纪间蕊迷得五迷三道,竟然还好意思笑话他家端木浅。
当情痴不好吗?虽说痛苦了点,路难走了点。可至少有一个人能让你当情痴吧。
要知道很多人的一生是遇不到这样一个人的。
如果人的一生,就像一片羽毛落进了河里,连个声响都没有,是不是也挺让人绝望的呢。
昨天就听宫人来报,韩王拿着树枝,独自一个人在草地上找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什么概念?他能读多少书,写多少诗,看多少奏折!
韩王呢,权臣不当啦,致力于寻宝啦?
既然那么有空,不如就跪在平和殿外,好好感受一下光阴的虚度。
真是的!让他说什么好呢。韩王和端木浅,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这个典故就连他家七岁的端木瞳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