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猫开车回到了家,时间早已经是大半夜了。
因为条件不允许,时缪只能暂时用一条干净的毯子裹着那只猫,小心翼翼地放在单人沙发上。
“真可怜,这么小的猫,猫妈妈也不知道在哪儿。”时缪伸出一根手指摩挲着小白猫的脑袋,小猫只发出一些细微的猫叫声回应。
“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羊奶粉。”顾沧看着一人一猫和谐的模样,告诉时缪一声后便下了楼。
时缪没有回头,随意嗯了一声。
小白猫看起来累坏了的样子,蜷缩着身子成了一个球,在沙发上睡着了。
因为回来淋了一场雨,时缪又只能拿起睡衣去浴室再冲了一遍澡。
等时缪洗完澡出来后,顾沧已经端着温好的羊奶,拿着喂药的滴管一点一点地给小白猫喂奶。
“它原来没睡着啊。”时缪走过去,新奇地盯着小东西看。
小猫眼睛睁不开,周围糊着一圈脓状分泌物。浑身瘦的骨头清晰可见,还在卖力地吮吸着滴下来的羊奶。
“个子不大,吃的倒是挺快。”时缪慢慢蹲下身来,手撑着脸看小白猫进食。
避免猫被撑坏,顾沧控制着分量没有喂多。
“行了行了,你先去洗澡吧。头发都被雨淋湿了。”时缪捻起顾沧额前的一缕发,“先洗洗睡,明天就可以带猫去医院了。”
顾沧点点头,径直走向浴室。
浴室中,水流哗哗流在身上。顾沧在水中把前额的头发撩起,垂着眼静静的思考。
他的精神比之前要更敏感,只是安静下来一会儿,嘈杂的各种想法总是会侵袭自己的大脑。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
快速冲洗完,顾沧打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时缪安安静静坐在床上,手里还捏着几张薄薄的白纸,没有注意到他已经走了过来。
“......怎么了?”顾沧微微皱起眉,心中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时缪将合同甩在床上,抬头望着顾沧,眸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有纠结,有不解,还有淡淡的几分惆怅。
顾沧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购买记录。
心中了然,顾沧在时缪身旁坐下,轻轻拾起那一份那一份文件,缓缓开口:“北陵墓园有一块挺不错的地,我看上了。”
“......为什么?”时缪不解地看着顾沧,像是要从那双澄澈的眸子里询问出什么来。
“不要这样看我啊......虽然我最后可能都不会下葬,但是总不能让我白来吧。”顾沧捏着纸张,调笑道。
时缪瞬间安静下来,漆黑的眸子在眼眶里微微转动着,身影落寞。
顾沧看不得他这样,伸手揽住时缪的身子,又轻着声音说道:“不过我应该算是幸运的了,至少我还有资本任性买一块好一点儿的墓地。”
青年的身躯微不可察的颤抖,眸子里满是迷茫。
顾沧可以做到慢慢接受自己会离开的事实,可他该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爱人所剩无几的时间一点点溜走,却无济于事,又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顾沧像是知道他内心所想,原本平静的眸子里瞬间黯淡无光,几乎是苦涩的开口:“我走了以后,你再找一个好的人共度余生吧。”
一句轻飘飘的话,犹如雷电直直贯穿了整个躯体,令时缪浑身血液都凝固起来,寒意从脚底一直漫上心头。
一瞬间,时缪僵在顾沧的怀里,耳朵嗡嗡作响。
顾沧怎么可以这样说?
明明他上次同意和苏铭表面联姻,当时对此毫不知情的顾沧就能杀到现场去质问他,那时他们二人也还只是不明不白的关系。
时缪亲身体会过顾沧的占有欲有多强,却不曾想到现在他们已经是最亲密的关系,顾沧却还能无所谓的说出他以后要找一个好的人过一辈子。
偏偏顾沧像是察觉不到他的窘迫,不经意间在时缪心上捅着刀子:“如果你还能记起我,再带那个人来那里看看我。”
时缪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渣,是被亲近的人一点一点揉碎的。
甚至在顾沧说出来的一瞬间,却不知道该安慰男人,还是应该安慰一下自己。
“为什么......”时缪眼眶湿润,极力地压抑着怒火。
二人都没有说话,只余寂静在他们之间蔓延。
最终,时缪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轻轻说了一声好。
他有多想现在就立刻骂醒顾沧,揪着对方的衣领告诉他这辈子就只会爱他一个人。
但时缪清楚自己不能这样做。
顾沧原本就是一个缺爱的人,现在情况特殊,早已敏感又疲惫。
更何况顾沧像是得了绝症的病人,而他是得到了那张病危通知书的家属。
身怀绝症的人或许可以慢慢释怀,做到坦然面对死亡的恐惧。
所有人或许会惋惜年轻的生命逝去,却会忽略掉那些家属该怎么办。
患者走了,可要家属怎么办?
让他们一个人面对失去后的孤寂,在余生只要看见有关于那人的东西,就会睹物思人,后半生大多会活在痛苦和悲伤中。
痛苦的不是分别,而是因为他们都太爱对方了。
时缪太过了解顾沧,清楚男人现如今的苦痛,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再去过多刺激顾沧。更何况他们在晚上时才经历了这么不好的事情。
所以他宁可自己忍受,忍受一辈子的孤独,用余生接受爱人只能活在自己回忆里的事实,也不愿让顾沧离开的时候太过痛苦。
时缪安抚地摸摸顾沧的脸颊,对着男人挤出一个笑容,起身去倒水。
刚走两步,一副温热的躯体从背后搂住了他。
顾沧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过了很久。
良久,一颗一颗的热泪砸在皮肤上。每一下滚烫像是砸在时缪心上,硬生生砸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对不起......对不起。”
顾沧这才反应过来他对着时缪是说了多么傻的话,有多么伤人。
他想了很多,想时缪身边的人。
他甚至想到了许亦裳,那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