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风声如故,飘雪依旧。
代善看着对面已经上岸的明军,脸色阴晴不定。
“禀告主上,未曾在这支明军当中发现西路军总兵杜松的身影,此人应该还在吉林崖下方的营寨当中。”
身穿布面甲,外披白色棉絮袄的后金探子半跪禀报,头上的盔缨随风飘荡。
“这算是一件好事,这支明军虽然突出重围,但依旧逃不了被杀的命运。”
代善略微感到欣慰,转身便朝后金大营走去。
“主上,不知我方下步应该怎么办。”
黑袍人落后代善一步,刚才交手失利的他,只想在天师道面前找回颜面。
“明日阿玛就会亲率大军前来,到时候有你发挥作用的时候。”
代善一眼看出了对方的小心思,轻笑一声不再说话,径直走向铁背山。
……
突出重围的明军,并没有就地停歇,而是立刻赶往萨尔浒山。
崎岖不平的山路加上连日作战的疲惫,让多数明军都感到像是拖着重物前行。
可他们却没有任何抱怨,全都咬着牙进发。
没人知道后金会不会派人过来追杀,早一分到达萨尔浒山,就能少一分危险。
直到天色将明,远方泛起鱼肚白,这群明军才艰难的赶到大营。
“什么人?!”
站在瞭望台上的明军,瞬间将鸟铳举了起来,身旁的同伴搭箭瞄准,全神贯注望着满身血污的人们。
“我乃杜总兵麾下守备陆文昭,速速开门,我有要事禀报!”
陆文昭扬声喊道,脸上冻结的血痂因用力过猛纷纷裂开脱落。
“等着!”
受营的明军立马感受到紧张气氛,赶快前往营帐进行汇报。
此刻守在萨尔浒营寨的人是总兵王宣、赵梦璘,参将柴国栋,游记王浩、张大纪、管抚顺游击事备御杨汝达以及监军张铨。
几人听见消息后立马大惊失色,连忙召见陆文昭入营。
“报告王总兵,杜总兵已被围困于吉林崖下方营寨当中!”
陆文昭单膝跪地,满脸血污,发丝凌乱,如实将情报说了出来。
“怎会如此?!”
王宣满目惊疑,双手下意识握拳,根本不相信这样的话。
赵梦璘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那你等是怎么过来的?”
此问一针见血。
杜总兵还在吉林崖,你们是怎么回来的?莫不是抛弃杜总兵,强渡苏子河而来?
这样做那就是叛逃!
陆文昭心神一凝,坦言说出杜总兵的计划,并直言若有半分虚假,那便军法处置。
王、赵二人见对方不像作假,与在场所有人交换眼神,心中略微有了定数。
陆文昭见上峰疑虑稍稍减弱,趁机说道:
“后金部队肯定会即刻发动总攻,及时杜总兵那边的情况会更加危急。”
王、赵等人何尝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传令让所有人严阵以待,增强巡逻次数频率,一旦发现后金部队立刻汇报。
帐中顿时响起讨论声,无不是在商讨如何应敌,而厮杀一夜的陆文昭则被喝退,回营稍作休息。
路南舟把打湿的毛巾敷在脸上,上半身赤裸,腰间的枪伤已经愈合结痂。
“跟做梦一样,我一直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闫三树躺在旁边,胸前裹着绷带,手臂的黑毛杂乱的贴在皮肤上。他凑到路南舟身边:
“你小子可以啊,竟然能连斩两名后金将官,这次肯定能加官进爵。”
路南舟摇了摇头,将毛巾放在水盆中,清澈的液体瞬间被渲染成红色。
“没那么容易,那两个虽然是额亦都的儿子,但名声不显,应该换不来多少军功。”
“额亦都啊。”闫三树怪叫一声:“那可是后金有名的将领,他的儿子应该值不少钱。”
“同时也会被他惦记上,毕竟这是血海深仇。”路南舟笑了一声,接过一个同僚递过来的热汤,咕咚一声饮尽。
“爽快!”
路南舟吐出热气,将自己的身上擦干,沉吟道:“我估计后金兵今天会直接攻打大营,赶快歇息吧,等会还有的打。”
“不会吧?他们可刚吃了败仗,怎么可能这么快过来。”有人说道。
路南舟斜看了一眼对方,正想说话,帘子突然被人掀开大半,冷风嗖地一下刮了进来,冻得众人一哆嗦,本就有伤的路南舟更是脸色一白。
陆文昭快步走进军帐,拿过路南舟手中的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庞,啐出一口吐沫,恶声道:
“这群王八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