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老师!”
看清卖鞋女的脸后,李朝九脱帽致敬。
而那位小刘老师看见李朝九的表情,则丝毫没有重逢的欣喜,却宛如看见黄鼠狼拜年的鸡般错愕,乃至无助。
小刘老师,全称刘小鹤。李朝九高一到高二的班主任,教生物的。
虽说只带班两年,但因为年轻,漂亮,胸怀宽广,所以给同学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
还记得那一年,高中对老师的着装要求很严格,所以刘老师平时上学只穿工装和长裤。
不过老师毕竟也是女人,也喜欢打扮。所以就在皮鞋上动了小心思。
日子久了,爱动脑的学生们也发现了刘老师爱捯饬新鞋的这个小癖好。
甚至班里男生还根据她的喜好,发展出一个有趣的“有奖竞猜”。
没事儿的时候,大伙会猜刘老师明天的鞋子颜色。然后押宝,赌钱。
李朝九向来不猜这些低级趣味。
因为他喜欢更高难度的挑战。
说来也怪,李朝九平时不鸣则已,一说就必然能猜测出老师什么时候换新鞋,以及新鞋的款式,花色细节等等一切。
就仿佛,刘小鹤的每一双新鞋,是他亲手盘出来的一样。
有这“特异功能”,李朝九屠过榜,曾经让全班一半的同学有过吃不起早点的噩梦回忆。
久而久之,他被禁游了。甚至还被心怀龌龊的不良人诬告到教导处,说他对小刘老师有意思,想追老师不说,还跟踪偷窥。
这件事儿性质很恶劣,弄得他被叫去教导处,和小刘老师他们进行嘴对嘴的质询。
在教务处诸路大神的瞩目下,李朝九被迫说出了他“成功竞猜”的秘诀。
他说小刘老师喜欢换鞋穿的真实原因,不是因为她爱花哨,而是有更深层次的无奈。
简单来说,就是小刘老师贼喜欢某个奢侈名牌又买不起,所以穿的鞋都是小商品城卖的低仿版。
低仿鞋质量差,为了不让人看出假来伤面子,小刘老师的鞋有个八九分旧就赶紧扔。
她换的频繁,时间也就特别好掐算。
综合以上,李朝九只要在上下学和收废品的时候,稍微关注一下名牌店的上架新品,再留意一下小刘老师的鞋子新旧状况。就掐准了。
李朝九永远忘不了说出自己见解之后,那些“教务处大神们”的眼神。
不客气地说,他成功地杀死了一个女教师的尊严。
事后,小刘老师就只穿教务处发的“秘书鞋”来上课了。
在往后,她就不带班也不来学校了,和李朝九彻底没了交集。
直到今天。
望着蹲在地上的李朝九,不期而遇的小刘老师满脸无措。
下意识中,她感觉双脚痒痒的,仿佛又回到了被李朝九支配的那个教务处。
李朝九望见昔日的班主任,也是亦惊亦忧。
两个人就那样对视了十几秒。
最后,还是李朝九最先反应过来,主动昂首开口道:“小刘老师好久不见…去哪儿发展了哇?”
“啊?”刘小鹤这才反应过来并接茬道,“调到市五所了。”
“哦。那可是特重点高中,您真能干。”李朝九笑了笑,然后重新弯腰捡那些二手鞋,并本能地问,“老师这是要换季?”
虽然被说中了,但因为过去的那些糟糕回忆,刘小鹤还是硬着头皮摇头,
“不。这都不是我的鞋,我替我妈卖的。”
“哦。”李朝九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小刘老师在之后又补充道:“这些鞋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你别因为我当过你老师,就吃亏。大家都不容易。”
“嗯嗯。感谢老师。我会的。”
说完话,李朝九继续低头,寻看那八只鞋盒子里的皮鞋质量。
看着看着,李朝九的脸色更阴了。
当他全都检查过一遍之后,立刻抬起头。
但他没有讲价钱,而是又问小刘老师道:“刘老师。这鞋真是你妈的?”
“对!”刘小鹤咬着牙点了点头。
李朝九眉头更紧了。
他微微叹息道:“那老人家可病得够严重的。”
“病?”刘小鹤诧异,“什么病?”
“嗯。我姑且说之啊。”李朝九一边摸索那双最典型的红棕色秘书鞋,一边讲道,“最近她老人家是不是总是失眠,盗汗,做噩梦,还梦见鬼压床?”
小刘老师听了李朝九的话,愕然了。
看着李朝九的目光,似乎瞬间回到了一年多前的那个教务处。
但最终,小刘老师还是回答:“你,你怎么知道?我…我妈确实有这些病。”
而后小刘老师又详细地说。她母亲最近睡觉的时候,确实失眠、盗汗,最重要的是鬼压床。
每到后半夜,刘老师的妈总感觉有个模糊的影子压在自己身上。
那种感觉如此清晰,她想反抗却又做不到,一直到天明才能坐起来。
这样的状况,有十几天了。
刘小鹤想想那些糟糕的回忆,便感觉浑身恶寒。
而后她忙不迭地问李朝九:“你说的都对?这是为什么呀?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是你的鞋告诉我的。”李朝九举起小刘老师的秘书鞋,解释,“你…母亲这鞋,已经是典型的‘鬼脚鞋’了。”
“什么是鬼脚鞋?”小刘老师好奇而惊恐,“被鬼缠上了?”
李解释:“做文案,举粉笔的人脊椎容易侧弯,压迫神经。这神经一压迫,做噩梦不说,还导致走路迈腿不对称…”
这种职业病会进而导致鞋尖产生独特的磨损,好像被鬼啃过。
所以这样的鞋,就叫‘鬼脚鞋’。”
鬼脚鞋卖不上价钱,但磨损程度能昭示那种脊椎压迫病的发展情况。
而李朝九刚才说的那些病症,便都是鬼脚患者恶性病变时所对应的症状。
李朝九作为一个三代收废品的专业泥菩萨,耳熏面见。所以才从废品上看出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