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臣脸色变了又变,就要上前进言,秦舫却好像没看到他们的动作似的,继续沉着声音开口,那威势像极了隆庆帝,压得众人呼吸一窒,“太子亲卫是父皇亲自为孤挑选训练的,金吾卫如今身上有疑,不能继续靠近飞凤殿,想来想去,只能由孤的太子亲卫去,为人子我不能常在父母膝前尽已是不孝了,只能这么做。”
荣太后严厉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太子三思!你是大燕的储君,如今天子还没醒过来,你离了太子亲卫,若是有人对你不利,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将国本置于何地?!”
“太后说的是,”兵部尚书秦宗正上前一步,跪下道“请太子殿下三思!”
几大世家的人也连忙跟着跪了下去,纷纷附议道:“请太子殿下三思!”
见那些摇摆不定的人眼看着也要跪下去喊了,江子岳急出来一头的汗,但是还没等他说出些什么的时候,周老太傅却一改先前满面惊慌之色,慢悠悠地踱步而出,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官袍的下摆,出声说道:“老臣倒是觉得太子殿下说得有理,太子亲卫也是诸位大人看着设立的,比金吾卫要更让人放心些,若要担心太子安危,可让荣副统领带人贴身保护,太子殿下武艺上佳,必然是好的。”
太子已经是一国储君了,更何况隆庆帝膝下现在还没有能担当得起大任的皇子,若是秦舫没提出来,等隆庆帝驾崩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位,但是太子亲卫一派过去,隆庆帝无论出了任何事,都跟太子脱不了关系了。
越仲迁连忙跪下来,高声叫道:“臣附议。”
朝堂上顿时呼啦啦跪下一大片人,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抬头看了一眼秦舫的脸色,立马跪了下去,荣泰脸色铁青,知道这是着了秦舫的道了,可是他现在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只能咬牙替儿子接下来这个苦差事,“老臣领命。”
就在这个当口,钦天监监正突然又重重往地上磕了几个头,他像是疯魔了一般,双眼通红地瞪着荣泰,嘶哑着喉咙说道:“无论如何请太子殿下和太后娘娘一定要相信微臣,血月之象不祥,若是荣大人执意不肯派兵,只怕西境会有更多的冤魂,微臣学了这些年的卜算之术,若是不准尽可摘了微臣的头颅。”
“只是,”钦天监监正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是杜鹃啼血,“微臣不能眼见着西境数万百姓受苦!若是为官者不能为民请命,微臣这个监正做来又有何用?节气卜算副使他们同样得心应手,请太子殿下信臣一言,速速派兵吧!”
讲到最后,钦天监监正悲鸣一声,竟然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情状颇让百官动容。
“放肆!”秦舫却一板脸色,把荣氏一党的人想叫的话叫出来了,“朝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派不派兵自有诸位朝臣论断!来人,钦天监监正朝堂失礼,拖下去,杖责二十!”
“太子殿下息怒!”江子岳面色一变,上前一步,高声叫道,“监正也是一片拳拳忠国之心,且言官不得因谏言获罪!殿下息怒!”
说来也很奇怪,钦天监的监正以及几位副使,他们跟朝堂没什么关联,但是偏偏都属于言官,太祖草莽出身,却贤名远播,正是因为他纳谏如流,天下文人武将都愿意为他所用,这也是他立下的规矩:言官不得因谏言获罪。
荣泰也察觉到了秦舫的不对劲,但是没等他说话,秦舫就不耐烦地让人把钦天监监正拖走了。
很快朝会就散了,秦舫没再纠缠出兵的事不放。
钦天监监正是被人抬回府里的,众目睽睽之下,他脊背和臀部还在往外渗血,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当夜,太子舫不听臣子谏反而杖责臣子的消息不胫而走,紧接着钦天监监正的卜算结果也都传了出来,百姓们本就对血月之象恐惧不已,这下子更像是捅了马蜂窝,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一变再变,又有人刻意添油加醋,将太子舫本有意出兵无奈世家阻拦的信息也融了进去。
血月冒出来的第二夜,京中人心惶惶,第二天一早城中出现了一个穿得破破烂烂满脸疲色的妇人,她晕倒在街道旁,被人救醒之后嚎啕大哭,说着自己是从肃州一路逃难过来的,在路上银子被人抢了。
百姓们本来就对肃州的事情焦心不已,立刻就有人给那妇人买了温热的饭菜,那妇人狼吞虎咽吃了一顿,将肃州城内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连安和城被屠半城的事情描述了一遍,百姓们听完登时就变了脸色,还没等那妇人再多讲一些,京兆尹就将人带走了。
血月冒出来的第三夜,西坊无故起火,所幸救援及时,无人伤亡,但是这起火灾更加深了百姓们的恐惧,有人说带走那妇人的正是荣家的官。
第三日,百姓们群情激奋地拿石头烂菜砸了许多世家府邸的大门,连京兆尹都不能幸免,有许多书生写了血书告到京兆尹门前,质问天子虽有恙,为何太子不得监国?
太子舫连夜下了罪己诏,令东宫属官张贴到各处,这更引起了百姓们的不满,消息隐隐传到其他州府,读书人们联合向本州州衙投递血书。
第四日,禁军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