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浮黎躺在鹤笙的床上,枕着他枕过的枕头,盖着他盖过的被子,听着耳旁不断传来的潺潺如流水之声。
片刻前,她将鹤笙拉回了卧房,将自己随身带来的诗集丢给他后,便不由分说地躺上了他的床。
她说自己这几日夜里总是睡不好,让他读诗给自己听,末了还要笑他方才脸红的事情。
鹤笙被她笑得脸更加红了,羞窘中乖乖坐到床边,翻开诗集读了起来。
他的声音并不属于低沉的磁性嗓音,而是属于清朗如同山谷小溪的声音,浮黎就喜欢这样的声音。
果然,没一会儿她便有了困意,直至眼皮越来越重,她终于睡了过去。
察觉到身旁的呼吸越发平稳,鹤笙收了声,垂头看向她的睡颜。
浮黎睡着的样子格外乖巧,与平日里张牙舞爪,活蹦乱跳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不由得低下身,嘴唇在她脸颊上轻轻贴了贴。
“嗯...”她发出一声睡梦中的哼唧,翻了个身,手脚大剌剌的摊开,实在不是个怎么好的睡姿。
鹤笙笑了笑,将被子给她掖好。正欲离去时,忽然听见她嘟囔了一句梦呓。
她说得太小声,他没大听清,便弯了身将耳朵靠近她的嘴唇。
“别...别走。”
别走?这是梦见了什么,眉头竟皱得这般紧。
鹤笙伸手抚平她的眉心,又在她旁边继续坐了会儿,确定她没有再说梦话了这才起身离去。
回到偏殿,他脱去外衣躺到床上也准备入睡。只是刚闭上双眼没多久,他又倏地睁开。
他突然想起来,方才那幅画面里他忽略了一点,那便是浮黎眼尾那抹不太明显的泪光。
只一丁点,因此他便没有注意。可方才闭上眼回想时,他又发现了。
别走...泪光...
这世上丢下浮黎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吧。
想明白这一点的鹤笙再没能睡着,他不知道浮黎对那元墨神君是否还有情,若是没有,那是最好。
可若是有,他又该如何赢一个死人呢?这是永远没有胜算的事情。
死亡不过是生命的终止而已,却将在思念他的人心中,成为永恒。
纵使他是神仙,是天君,是这九重天上权利最大的人,却也无法战胜永恒。
*
翌日,浮黎还未醒。
听谷在外敲了两下门,提声问道:“天君,您起来了吗?”
话音刚落,身后不远处忽而有人唤他:“听谷,我在这。”
他回头一看,这不是天君是谁。
“天君,您怎么起这么早?我还以为您还在休息呢。”
鹤笙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浮黎在里面休息,有事跟我来书房说吧。”
说完便欲往书房的方向行去,可听谷却只奇怪的嗯了声,不解道:“浮黎古神?她何时来天君您这儿的?而且......她为何睡在您的房里呀?”
听谷心里暗道糟糕,浮黎古神竟真看上了天君,而且看眼下这副局面,怕是已经快把天君弄到手了。
鹤笙皱了下眉,心觉奇怪,“她昨日来的,当时你不是也在吗?”
“我在?”听谷看样子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天君说的是何时?我记得您昨日从灵霄宝殿回来后便一直关在书房里,我不好打扰,便只在外殿守着,并未看见浮黎古神进来啊。”
这下事情是真的有些奇怪了。
鹤笙蹙眉思考了片刻,随即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听谷乖乖走过去,只见鹤笙伸出两指并拢按在他额心上,指尖发光,一缕神力便顺着手指钻进了他脑中,四处搜索着什么。
少顷,鹤笙收回手,神情沉重。
“天君,我可是有什么问题?”听谷问道。
他摇了摇头,“没有问题,是我太小心谨慎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是。”
听谷离开后,他便径直去了书房。房里还是昨日那番场景,书籍堆得满桌都是,一朵深紫色的花从唯一一处空隙探出头来。
鹤笙走过去,盯着那花看了许久。方才他将听谷的脑中全部探了个遍,神识与元神都依旧完好,只是记忆缺了小小的一块。
他立即便想到这花。
昨日听谷并未去别处,唯一做的事情便是闻了这花。浮黎种的花都有非常奇特的作用,这朵肯定也不例外。
会改写神仙记忆的花,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让那群老神仙知道,定要将它视作禁忌。
等浮黎醒了,自己得同她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