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柔,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你猜的还真没错。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你们家这事,策划者可不是我,而是你马上要去服侍的人。” 南宫月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裴雪柔,那目光令雪柔心中寒颤。她苍白着脸,咬牙道:“少来恶心我!南宫月,你能亲口认了就好,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裴雪柔紧紧抿着嘴角,“告诉我,还有谁,是你说的那个王守澄吗?” 裴雪柔眸子里的怒火熊熊燃烧。站在她面前的,正是亲口承认令她家破人亡的凶手。或者说,是重要的参与者。这杀夫灭子的不共戴天之仇,她总算坐实了头绪。冤有头债有主,假以时日,她是拼了命也要来报仇的! 她不怕!虽然她知道南宫月是个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人。过去这些年他们夫妻遭过他多少回暗算数都数不过来,若稍差点的,早被他治倒了。 若她眸子里的怒火能化成真正的火焰,南宫月这会多半已经灰飞烟灭了。 但裴雪柔的态度未曾激怒南宫月半点,反而令他嘲讽般地呵呵了两声,故意拉长了声调道“唉,可惜啦,好歹你也是当年平康里的三朵名花儿之一,虽说生育了三个孩子,收拾收拾,啧啧……依旧算个美人。” 裴雪柔冷冰冰地瞠视着他。 “对,就是这模样,你和桃花一冷一热,一个是带刺的火玫瑰,一个是冰山似的冷美人,还有个长于才学的玉兰。那时候,你们三位可是名满长安啊,彼此也是很要好的吧?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了。” 南宫月自顾自的只管说下去,“若说起命运,恐怕她们俩都曾羡慕你,能脱离贱籍嫁给沁梅斋的少公子……想想看,石润章也是傻,他为你放弃的可真不少啊,说明你还是有两下的,不然怎么连桃花倒贴都不要?哼!他骂别人不顾人伦,自己却娶了个平康里的歌舞伎,很荣耀吗?” 裴雪柔冷冷一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为你前途想,毕竟还年轻,仍算个美人,总不能浪费了青春为石润章那个死鬼守一辈子吧,你说是吗。” 对南宫月这种近乎调笑的口吻,裴雪柔根本不为所动。她唇边带着一抹轻蔑的讥笑,缄口不答。 南宫月觉得这很有趣,裴雪柔的确比普通女人沉得住气多了,不易被激怒恐吓。不过,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还没开始说呢。 “所以,王守澄大将军跟我商量了一下,都觉得,把你送到他府上去还是不错的。石润章不是看不起人家把女儿送给他做正室吗,若润章君泉下有知,他的爱妻要去给王大宦官做妾——啊,不对,你没做妾的资格,你是罪人之妻,充其量算个贱婢,就算把你送到军营当营伎也辱没不了什么。” 南宫月笑眯眯地观察着裴雪柔脸上的表情,笑道:“当然了,所以怎么说我们还是为你着想呢,不会对你那么残忍。而且,若你能凭本事讨得王大宦官欢心,或许还能挣扎下,将来给你个妾的身份也未可知。我猜,凭你这份傲劲儿,他一定会格外怜惜你的。啧啧……就不知道人家正室若知道你们两口子当年那么侮辱过人家,容不容得下你,那就是另一说了。” “做梦!”裴雪柔咬牙切齿的蹦出这两字。 “做梦?”南宫月大笑,“恐怕做梦的人是你吧!我知道,你当然会宁死不从的,裴雪柔,多清高,多骄傲,多贞洁啊。可别忘了,你现在有两个孩子在我手上,哦,不对,我又说错了,应该很快就只剩一个了。”说到后面,南宫月加快了语速。 “什么?你什么意思?”裴雪柔听见这句话,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没办法,怨不得别人,你若生个女儿也就算了,偏偏你生的是个儿子。”南宫月突然拉下脸来恶狠狠地向前一步,“我怎么会让石润章的种留在这个世上!” 裴雪柔被惊得倒退一步,浑身冰凉,“南宫月,你敢!” 她像只被逼急了的母兽般使足了全身力气跟南宫月面对面的对峙着,她身上的斗篷就像一对翅膀般要伸展开来,吼道:“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否则,休想!” 南宫月想不到在这种情形下,裴雪柔还能摆出这么付架势。不过,这更激发了他要彻底击垮这个女人的欲望。 他居然笑着给裴雪柔鼓了鼓掌,叫好加油道:“不错,真不错,还是这么嚣张.够意思。” 他背着手踱了几步,干脆找了个地儿姿态慵懒的半躺半坐下来,闲闲地道:“今天可是你自己作死,原本我还想再多等几天的。行了,这段时间由我夫人亲自照顾你,也对你够意思了。不过,从现在起,从此刻起,你再不可能见到你儿子,我今天,就要他的命!” “你敢!南宫月,你敢这么做,我裴雪柔就是化成厉鬼也饶不了你!”裴雪柔目眦尽裂,像要扑向恶鬼搏命般欲冲上前去。 “化成厉鬼?”南宫月呵呵一笑,“那可有点儿难,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呢。” “南宫月,”提到小溪,裴雪柔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我就知道,小溪不见了一定跟你有关,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快说,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南宫月看着裴雪柔开始颤栗的身体和就要红了的眼圈,心中特别快乐。 嗯,很快,这个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人就该向他跪地求饶了,他闲闲地翘起来二郎腿,掸了掸衣袍,“这么聪明的女人,难道还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吗,还得额外费心教你?” 裴雪柔喘着粗气,转身想走,但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南宫月,你们把我怎样都行,放过我的孩子们。” “这才是跟我说话该有的态度,不过还不够,还得再温柔点,再软和些。”南宫月收起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嘴脸,面目冰冷地站了起来。他清楚,谈到孩子,对方的心理防线开始全面溃败了。 裴雪柔咬了咬牙,流下泪来,闭着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只要放过我的孩子们,我自己……没什么好顾惜的……” “早点这么说话,咱们不就不用费那么大力气拌嘴了吗。” “小溪呢,她在哪儿,告诉我实话,我女儿是死是活?” “你女儿当然活着,但是,活得好不好,可就得看你的表现了。”南宫月有点不耐烦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想尽快结束这次对话。 南宫月的语速加快,声音毫无感情,“裴雪柔,你的命运已经无法更改,你儿子会死,你会被送到王守澄将军府上,白天替人烧饭,晚上替人暖床——当然了,我希望你能让他满意,你要是敢寻死,”南宫月再次露出了他那副可怕的阴鸷嘴脸,恶狠狠地道,“我就让你女儿顶上。” “不!”听到这儿,裴雪柔瞬间崩溃了,“不,南宫月,你不能这样做,让我当牛做马都可以,但别害我的孩子,小溪年纪小,我儿子来到人世才四天……你能不能别那么残忍,南宫月,求求你,求求你别这么做……” 南宫月冷冷看着她,完全不为所动。借机朝门外做了个手势,暗示去抱裴雪柔的儿子来。 如他所料,裴雪柔终于抛弃了她所有的尊严和骄傲,缓缓地跪了下来,她满脸的泪水如雨,向这个恶人苦苦求饶。 “你若能告诉我一件事,或许你儿子还有点儿活命的机会。” “什么?只要我是知道的……”裴雪柔已经快要疯了。 “我知道你们家老太爷最早是服侍玄宗皇帝的,也就是创建沁梅斋的那位,他留下了一本食经,记载了天宝时期宫廷内外最精粹的菜式和酒□□华,是石家的家传之秘,从不示人。我还知道,每一任沁梅斋主人都会在原有的基础上把毕生积累续写上去,所以……应该会有不少看头。告诉我,这东西在哪,为什么翻遍了石家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 裴雪柔呆住了,南宫月竟还惦记着这件事? “不想说吗?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不,不是,”裴雪柔闭了闭眼,泪珠滚滚而下,感觉快被恶人敲骨吸髓榨干了,“那套食经,润章借给他一位朋友看了。” “还敢骗我?” “没骗你,是真的。” “不是从不给外人看吗,你想蒙混过关?” “那位朋友也是这方面的大行家,自己也著有一套食经,他跟润章神交已久,心心相印,互通有无,这么多年来,能借阅出去的也只有这么一位。” “是谁?” “段文昌。” “段文昌?不会吧,他位高权重,既然跟石润章这么要好,连秘籍都能互看,石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会一点不管?”南宫月根本不信。 “不信你去问他。” “段文昌?”南宫月忍不住原地转了几圈。想了想,心道也是,虽说段文昌身份贵重,但当时牡丹宴一案,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太子势力与吐突承璀那老贼的斗法。越是圈里人,越是要躲得远远的免得惹祸上身。 看裴雪柔的样子的确不像说谎。哼,难怪翻遍了找不到,原来原因在此。 “那就没办法了,既然没有食经给我,裴雪柔,你没机会了,来人!”南宫月喊。 门外心腹应声而入。 “把这个女人给我关到那间小黑屋去,不许任何人——尤其是夫人和麟儿靠近,等我忙完这几天,就把你送到王守澄将军府上。记住,为了你女儿,不许哭闹寻死,否则,后果自负。” “南宫月……”裴雪柔几乎是在哀嚎了。 “你不会是想亲眼看着你儿子死吧。”南宫月看着裴雪柔这样特别解恨,禁不住走上前来捏住了她的下巴。 裴雪柔已经快神志不清了,“不,求你别害他,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了,求你别伤了他……” “说什么也没用!”南宫月下了命令,“拖走她。”耳听着裴雪柔挣扎在原地发狠的诅咒,他凶狠的一把抓住她的衣襟,“说话小心点,死了儿子,起码你还剩个女儿。” 门外响起婴儿的哭声,正是裴雪柔和石润章的儿子,被南宫月的手下抱了来。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让裴雪柔心痛的快要晕厥过去。拼命想挣脱控制去夺孩子,然而怎么可能。 南宫月大刺刺接过大哭的婴儿,眼睛故意看着裴雪柔,也不说话,就那么阴测测笑着。在孩子的哭声中让人堵住裴雪柔的口,硬生生拖走了雪柔。 裴雪柔抵死蹬着地不肯走,但怎么能抵抗住两个男子的力气。她耳听着儿子的哭声越来越弱,越来越令人心碎,突然间,戛然而止。 雪柔眼望着天,直挺挺地昏了过去。天黑了,这个世界疯了,乾坤倒转,一切,全完了。 那边,密道里,青羽和飞羽已经被困了五六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