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3(1 / 1)夜空下的舞者首页

一进房间,卫莱就以最快的速度找了一套自己的干衣服递给李念,命令她马上去冲热水澡。  “卫莱,我……”看到卫莱那副不容置疑的神色,李念将想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有什么话等你洗完澡再说。”卫莱说着就把李念推进了浴室,帮她随手关上门。  直到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卫莱才松了一口气,走到门口拿起李念那双早已湿透的高跟鞋放到阳台上通风。  “哈哈哈……,李念,你竟然把我的衣服穿出了‘阿拉伯范儿’!我从来都没发现这件衣服反着穿可以穿出异域风情。”卫莱指着好友身上的衣服,不禁捧腹大笑。  刚从浴室出来的人被卫莱笑得毛骨悚然,她不安地走向门口的全身镜。当她镜中人物的搞笑形象时,也忍不住笑了。  穿着深蓝色亚麻连衣裙、白色过膝外搭的人用大红色的浴巾裹着湿淋淋的头发,脚上穿着一双粉色的塑料拖鞋,重点是她把白色的外搭穿反了!不仅如此,裹着的浴巾看上去像中东地区男同胞戴的帽子!  “‘李王爷’,我们去哪里吃晚饭呀?”卫莱一边揶揄好友,一边靠近好友,作势要行中东的贴面礼。  “你别这么恶心行不行?”李念后退了几步,巧妙地躲开了卫莱的恶作剧动作,“不吃啦!吃什么吃?被你气都气饱了!”她说着把穿反的衣服脱下翻过重新穿上,转身就进浴室吹头发去了。  “真的吗?那我一个人去吃盆盆虾喽!”卫莱走到浴室门口坏笑着说。  “什么?你说什么?吹风机太吵了,我听不见!”李念几乎是喊着回答的。  “我说,”卫莱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当作喇叭,更大声地说,“那我一个人去吃盆盆虾啦!”  “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李念关掉吹风机的瞬间,空气似乎凝固了。  “没……,我没说什么。”卫莱刚与李念的杀气腾腾的目光相遇,立刻像变了一个人,赶紧讨好似地说。  “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有人说她要去吃盆盆虾。”  “我说的是我们。对!我们去吃盆盆虾!”卫莱说完迅速逃到李念攻击不到的安全地带,生怕李念在一怒之下用吹风机砸死她。  听到卫莱说吃盆盆虾,李念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干,随便收拾了一下,穿上卫莱放在门口的一双运动鞋,拖着卫莱出门了。  天空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哭泣。两人出了小区,朝右拐,疾步朝顺城大街有名的重庆盆盆虾奔去。一路上,她们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偶尔也对过往车辆因开的太快而溅起水花弄湿路人衣衫的行为表示鄙视。更多的时候,她们则是大笑着前进,笑樟树叶上的水滴滴到身上时彼此受惊的模样,笑路灯下两人变化多端的身影,笑彼此跨过积水时的滑稽走势。爽朗的笑声传到马路对面,临街蔬菜店、水果店,甚至是杂货店的老板、伙计和为数不多的顾客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她们。她们熟视无睹,依然边说边笑边走。  尽管是周内,而且还是雨天,重庆盆盆虾的生意却一如往常火爆。店里人声鼎沸,几位服务员的脚下好像安装着陀螺,忙得满地打转。卫莱和李念看到眼前的情景,知道服务员是没空招呼她们了,索性去仅剩的一张空桌子边落座,令她们满意的是,这张桌子正好靠着窗户,多少比大厅正中间的位置要安静一些。过了半晌,服务员才送来了菜单。她们点了一份鱼香盆盆虾、一份麻辣烤鱼,2瓶豆奶,就在服务员刚要离开的时候,卫莱叫住她,把2瓶豆奶换成了6听啤酒。服务员领命而去,很快,她端来了6听啤酒。  “嗯?这是什么情况?”李念指着桌子上摆放整齐的啤酒问坐在对面的人,眼神里满是不解。  “没什么情况,就是想喝了。”  “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  “冲不冲动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外一回事。我想,你刚才淋雨也不是因为冲动吧?”卫莱说着打开一瓶啤酒递给好友,又给自己打开了一听,喝了一口。  “话说这么说,可是……”李念没有再说下去,出现在卫莱脸上的落寞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不得不怀疑面前人和刚才在路上陪她大笑大闹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和王愿最近怎么样?”卫莱转移了话题,她戴上一次性手套,从服务员刚端来的盆盆虾里拿起一个小龙虾,一边剥皮一边问李念。  “就那样呗!”李念的声音满是疲惫。  “什么叫就那样?”卫莱诧异地抬起头望着她,忘了手中剥到一半的小龙虾。  “最近我越来越觉得我不是在和他谈恋爱,而是和我的手机谈恋爱,有他和没他好像没有太大的差别。”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我打电话跟他说我生病了,他说你喝点热水;我跟他说我想辞职,他说我太任性,拿大好的前途开玩笑。唉,异地恋就是这样累人。”  “你不喜欢当公务员吗?”  “怎么可能喜欢?”李念剥好一个虾塞进嘴里,“当初要不是被我爸妈威胁,我才不考呢!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在雨中奔跑吗?”  “为什么?”卫莱摘下一次性手套,脸色突然变得很严肃。  其实,在天府广场看见李念淋成落汤鸡的那时候,她就很想问好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变成那副模样。然而,她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要是李念想说,她自然会说,也不用自己追问。追问有时候反倒会给别人造成负担。现在,李念自己开始诉说,卫莱当然不能一笑置之。  “因为我厌倦了现在的生活。我很想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面对各种匪夷所思的目光。”  “那你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吗?”  “应该吧!”李念说着,夹了一块麻辣烤鱼放进嘴里,又喝了一口啤酒,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不过啊,我发现人生这条路真他妈难走!”  “是啊!人生这条路的确难走。正因为难走,才更要好好地走。”卫莱喝了一口啤酒,悠悠地说,那样子更像是自言自语。  “什么?你说什么?这里太吵了,我刚才没听清楚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卫莱宛然一笑,夹了一口鱼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大厅里一片喧嚣,人们大声地聊天,尽情地喝酒。有那么一瞬间,卫莱的注意力被隔壁桌行酒令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卫莱,难道你没有撑不下去的时候吗?”  “嗯?”卫莱一脸茫然地望着李念。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我说,难道你没有撑不下去的时候吗?”  “有啊,只是……”卫莱说着放下筷子,将目光转向窗外。  李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位七十多岁的清洁工大爷拿着一把大扫帚正在清扫地上的落叶。  “只是看到世上有人过得比我们更难,也就对自己的生活没有那么多怨言了。”  听了卫莱的话,拾荒老人和他的狗的远去的背影跃上李念的心头,“也许,自由是个相对概念。”  “也许吧!李念,你说我是不是太胆小了?”卫莱喝了一口啤酒问好友。  “你指哪方面?”  “各个方面。”  “你又受什么刺激了?”李念开玩笑地笑着问卫莱。  “上周末,我看了一本书,书中有一句话挺触动我的,大意是一个人不需要维持原有的样子,不需要永远逃避困难,改变永远不会太迟。”卫莱说,“当时我想了很多事,很多我因为害怕而没有去做的事。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否有勇气改变自己,说服自己去做这些事。”  “要我说呢,你在朋友眼中是一个很乐观、很积极的女孩子,独立又有主见,总是充满了正能量。我并不觉得你胆小。只不过,就个别方面而言,你确实是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  “比如说?”  “在我举例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你害怕做什么事?”  卫莱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有片刻的失神。  “害怕受伤。”  李念感觉这四个字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  “我害怕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害怕得到了又失去。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谈恋爱了吧?”  “为什么?”  “因为害怕失去,也因为自卑。我奶奶去世对我的影响太大了,而且我对自己也没有信心。你知道我的身体……”  “卫莱,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奶奶不希望看到你畏畏缩缩、止步不前的样子?”李念不等卫莱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我想,她肯定不希望你背负着没有和她好好道别的遗憾生活一辈子,她更希望你过得幸福、快乐!”  “李念,你知道吗?那天我在图书馆见了一对准备考研的情侣,他们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三年前我考研的情景,想起了当时陪在我身边的人。”卫莱满怀伤感地说,“其实,我很少回想起那段时光,因为太苦了,苦到连自己都不想想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特别想念那个人。”  “那个陪你考研的人?”  “嗯。”  “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她你想念她的心情呢?”  “我不敢。我们已经有半年没联系了。我怕他有喜欢的人,我怕他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我怕我再也无法融入他的生活。”  “他?莫非是你的那个老乡?”  “嗯。”卫莱收回目光双手撑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桌子,始终不与李念的目光交汇。  “你喜欢他?”  “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你连自己喜不喜欢他都不知道?”李念特别想敲开好友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浆糊。  “我害怕知道真相。”  “你这叫自我麻痹!你以为把你想他的心情藏在心底就万事大吉了?你以为半年不联系他就会从喜欢他的煎熬中解脱出来?你错了!压抑自己的感情只会加重你的痛苦。这些痛苦像一只无形的手,时刻□□你的心,让你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  卫莱没有说话,目光依然停留在原处。  “卫莱,你是太喜欢他了,”李念很认真地说,“因为喜欢,所以害怕失去。人喜欢上别人都是这样的,都会患得患失。刚才我想说的就是你在感情方面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  “是吗?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只是习惯了有他的日子。任何开心的、不开心的事都想第一时间告诉他。”  “你是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他的。如果不喜欢他,怎么会什么事都想和他分享呢?”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问清楚他对你的感觉。”李念坚决地说。  “万一……”  “没有万一,”李念打断了卫莱的话,“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勇敢一点,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然后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不要再逃避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加重你负担,影响你的生活质量。”  “嗯。”  “对了,我和王愿打算国庆去爬贡嘎山,你去吗?”李念问卫莱。  “我不去了,我想国庆回家去看看我外公外婆。”  “嗯,赶紧吃饭吧!鱼和虾都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屋外又飘起了牛毛细雨,屋内热闹非凡。卫莱终于发现,周围越热闹,她就越觉得孤独。尽管此刻李念陪着她,但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治愈的那种孤独总会在这样的夜晚席卷她的心,让她迫不及待地想逃到一个廖无人烟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