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姐。阿姨…讨厌我对不对。 --什麽 --姐,你一定,也讨厌我吧。 --才没有这回事!我怎麽会讨厌你…我和妈妈都不可能讨厌龙雅! 梦里,我听到一个孩子,呼唤了我一声姐姐。那孩子看来才五、六岁,可是他背对,坐在家里和式客厅的长廊边,我始终看不见他的脸。可是我不知道为什麽,他的话和他瘦小的身影,令我一阵鼻酸。最后,我在这场梦中,心疼的抱住那孩子,也于拥抱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是缩小的,手臂和声音是如此稚嫩,彷佛回到了八、九岁的年纪。 --我,很喜欢龙雅哦。 --姐... --所以不管发生什麽,我都会守护龙雅。陪在龙雅身边,一直。 我说完,眼泪掉了下来,却没入长廊的木板。它反而是让一隻小手拭去,被那个小男孩的手。可是,即使他转身擦乾我眼窝的泪痕,我还是看不清楚他的脸。 --真拿姐没办法呀。原来姐,这麽喜欢我。 --什麽话,我们毕竟是亲姐弟阿。 我破啼为笑,而那个男孩也回应了我的拥抱,双手紧扣住我环抱他的手臂,背慢慢贴上我的正面,像是撒娇,又像是要在臂膀内沉睡。 --或许我只要有姐就够了... 顷刻间,他扭过头,在我的下颚骨落下一吻。 --我发誓,会在姐的身边,保护姐,爱着姐一人。永远。 呜----------! 勐一惊,菜菜子从睡梦中清醒。她的两眼瞪大到上方的天花板,也被她的注视下,悄悄地淌开窗口照射进来的晨曦之光,默不作声。正当神智清晰,手无故地摊放在前额,令她这个睡觉很少翻身动辄的人,不免离奇。翻起身来,瞧瞧白色床头柜上,艾迪尔夫妇摆上的闹钟。现在的时间,是九点钟。 她还未从时差调整过来,几天来的精神不算良好,因而整个人又躺回被褥。可是潜在意识内,由于记得今日的行程,里程数较远,她的右手便抚揉着睡眼惺忪的脸庞,待到全身清醒。 她躺在橘红色,羽绒毛溷合制成的床被,全然感受不到十一月入冬的寒凉。致所以能够避免风寒的侵略,除了美国加州一向热爱这款被单的习性外,另归功于艾迪尔太太为她,精挑细选出来的结果。身为住宿客,她打从心底万分感激他们夫妻的照料。然而目前的她,却没办法将心思集中在这件事。仅因为刚刚的梦。 怎麽回事,那个梦...... 完全...想不起来。 她眯起眼,有些懊恼地叹口气。 自从来到美国洛杉矶,她发现很多东西都是第一次。头一次像今早,做着明明清楚,一醒就忘得一乾二淨的梦;第一次住在冬季莅临,气候依然凉爽未飘雪之地。以及第一次,在不熟悉的景点踫上,潇洒流浪的人,还差点接受他的邀约。尽管说是朋友,但他充满魅力的眼神,彷佛预告着他会引领她到达一个,只有彼此,坦露另一面的欲所。 思至今,菜菜子宛若定神地阖眼,深吸一气。她爬起身,从温暖的被褥辗身,双脚从床缘边降至地。约五分钟后,才站立起身,叠好被,接续梳妆打理的动作,尽量赶在中午前到达市中心,搭乘前往好莱坞环球影城的Metro地下铁红线。 一系列的盥洗动作,熟到烂了快二十年,原来应该没什麽。直到今日她凝视镜中的自己至两眼发愣,总算明白过来,就因为太熟捻才导致胡思乱想的原因,出自于那个墨绿发、琥珀眼眸的橘子男孩。为此,她又懊闷一番。 已经不可能再见了,还期望什麽。 我们的世界不一样,这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昨天这样,就足够了。 至十分钟后,她穿着白色蕾丝兼棉质的连身衣裙,来到楼下。不出她所料的,艾迪尔夫妇一大早,已动身前往旧金山奥克兰,参加他们朋友的丧礼了。宁静的屋内,只剩下她轻踏地板至餐桌前的脚步声,还有百摺裙摆衣料搓擦的细碎。那桌上,摆放了西式的简单早点和字条,那字条,写满了艾迪尔太太体贴温暖的字语,希望她吃完早饭,可以精神百倍的出门。这使得菜菜子终于从迷恋的思绪拔出,会心一笑。 就在昨日傍晚刚到家,艾迪尔夫妻面色凝重地告诉菜菜子,他们远方的朋友骤然逝去的消息。由于死去的故友,是艾迪尔先生退休前的工作伙伴,关系相当良好。当一得知朋友的死讯,他太太和菜菜子算花了两小时的时间才抚平他的情绪。 可从洛杉矶至旧金山的路途,不比到美国河滨市的距离,光是在车程上,就要八到九个钟头,当天来回对老夫妇而言,又过于勉强,加上菜菜子的身分,和他们出席一场完全不认识的人的丧礼,不仅突兀,甚至以东方传统的立场上,算是相当忌讳。三人商讨下来,终于还是选择让艾迪尔两人自个前往,菜菜子则在洛杉矶,继续一个人的旅程。 原本就在愧疚于圣莫尼卡事情的夫妇,因丧礼一事又对菜菜子深感抱歉,不过她照旧安慰他们俩,并告诉他们搭机以前,只要能为她送一程便心满意足,三人因而约定在明天下午一点,到机场相会送行。 她此刻阖上眼,浓密细长的羽睫,恰似暮夏雨候的舒爽花叶,令人羡慕。淡雅的微笑经红润双唇,更突显她清秀的气质。半晌,她疾走到厨房水槽前面的窗边一推开,晨光肆无忌惮地投奔进来,锋芒倒入缬草紫的眼,令菜菜子心神飒爽。 良久,她定了定神情,远望住宅区编织的蔚蓝。 必须振作起来才行。她心寸。 这是最后一天在美国旅行, 要是再继续如此,就没意义了。 不论是环球影城,或者格里菲斯天台, 都需要作个了结,对吧。 伟大的梦想。 届时,她远望后方餐桌上的橘子。 好莱坞环球影城今日天气,沁凉得无话可说。偌大镂空铁银的地球模型周围,瓖嵌黄金炼制的字体商标,和壮观低矮喷水池。一进门,随时能感觉里外,迥然不同的景色。菜菜子从包包取出刚在路上得到的影城地图一看,拿不定主意。 环球影城的主题乐园,分上、下层,当她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十点半,正好错过一班电影摄影棚之旅列车。下层区又从路过的工作人员得知,下午时间,因为美国当地娱乐节目进城拍摄,许多设施道路的管制,会影响游赏的顺序。百般遗憾下,她只好依照网站上的时间表计算时间,最后决定先从下层区的游乐设施开始。 由3D科幻片在到1999年的经典作的云霄飞车,近乎时空的转换,将菜菜子带进现代机械的潮流,古代埃及墓地的人文,神秘诡谲的恐龙世纪。而光是在这三个地方拍照,跟进游乐设施,足足花了她一个早上的时间。 待到稍显炎热的中午,菜菜子来到上层区休憩。她坐在长椅,将身上的外衣脱掉,让无袖雪白的连身裙,展现前凸后翘的姣好身材,蕾丝和薄纱瓖边的背衣料,使得她后颈以下至腰的白肌肤若隐若现。她手边的热狗面包,大概吃了几口就搁置在空位边,并随意地观望四周围的景象。 虽说是周五,游客却逐渐多了起来,特别是小孩子跟情侣。眼望着他们快乐的脸色,菜菜子发自内心地笑,毫无在意自己是一个人的事实。从儿童嬉闹的声音探去,仍有不少装扮卡通人物的玩偶们,辛苦工作着。这包含她右前方正发着气球的海绵宝宝。 连这个也有呀...不愧是影城。 她苦笑地啜饮莱姆汁,心想。 不久,她头顶上多了一块阴影遮盖日照,让菜菜子的上半身暗下来。而当她抬眸一看,一隻布绒绒的手抓住气球的线。仔细点就发现,那是海绵宝宝欲赠送她的礼物。由于是布偶装,菜菜子自然是看不见那底下,工作人员的表情,唯有布偶上笑到灿烂扭曲的娃娃脸。 『谢谢你。』愣一会儿,她温和地笑声道谢。 在她即将触踫至气球线,一并连着布袋的手时,一道黑影破坏他们之间的和谐,导致接缝的气球上飘到遥不可及的天际。 『危险!有小偷!』 左方一名妇女一说,那个被称作小偷的黑影,将前面的小孩当阻碍般推开,自顾地跑。只剩小孩因突然其来的撞击,虽没有造成严重伤害,只有手臂的轻微擦伤,但眼珠子已泪水汪汪,最终吓得嚎啕大哭。菜菜子眼见此,于心不忍,准备过去搀扶了那个孩子。 『别过去!』霍地一喊,菜菜子起步的脚停下。 即在她转回身,一颗石子从她的耳际疾风般飞过,笔直有利地打中黑影的后脑勺,致使他跌倒晕了过去。一连串快速到眼楮跟不上的动作,使菜菜子神不知鬼不觉,差点套入对方的陷阱。当她一反应,那名拿着树枝,若似用此打晕小偷的人,朝她走过来。 『这群人的目标是你。被我打晕的根本不是小偷,是同伙。』男性特有的磁性声向遍于耳。同一刻,他将树枝往下辉,定在一点。 『真正的小偷,可是他喔。』 语罢,菜菜子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看似正经又隐含着无限滑稽的-- 海绵宝宝指认小孩为窃贼的场景。 就在此时,路面吹来了一阵冷风。 呃,这个... 菜菜子无言以对。 只不过,她原以为不太可能的时候,只见小孩眼神飘移,勐吞口水、飙汗,此外往刚刚和小偷的地方看去,那个妇人也拥有着一样的表现。 那很明显,是心虚、抓到把柄的表情。 『你,还真容易被坏人盯上。这样下去,我救你几次都不够阿。』 『...咦?』 『不过这说不定,代表我们必须喝一杯吧,菜菜子。』 正怀疑声音在哪里听过的菜菜子,那隻海绵宝宝的布壳,由背抽离,相彷于剥皮的洋葱,逐渐退至胸膛。 那一瞬间,连越前菜菜子亦感受到,内心原本搭建好的船隻,只差一匹航行用的船帆,却在完工以前,渐渐瓦解。□□裸地迎接目光如电的他。 这使她意乱。 『又见面了呢,Wing 先生。』 她必须隐藏好,硬扯嘴角的弧度,为了不被拆穿。亦不希望沉担他道别后的执着。继续着对视,他诱惑人心的模样。 那之后过了半小时,一家三口的小偷家族,被警方逮捕。并且一查出来,他们是近日在洛杉矶相当恶名的累犯,总是藉由小孩靠近受害人,然后偷偷提取钱包,和父母分赃。 『你怎麽知道小孩子是一伙的呢?』 『哦,我之前在日落大道看过那小不点。』停语,他坐在长椅,续云, 『那时候他正在跟父母分钱,有印象咯。能给我吃吧?』 他不等菜菜子回复,一口吃下菜菜子的热狗面包--从她咬过的痕迹。 看在眼里的她,面对Wing 无意的嗳昧举动,愣而不语。旋即,扭头,尴尬地换个话题。 『你在这里工作?』 『是阿,朋友介绍的。虽然是做零时工,但是这里能见识的,的确很多。』 『原来如此,不过你的装扮...』菜菜子在Wing 全身上下打量一会,如同忘了方才的尴尬,忍不住,失笑道『真的让我见识到了。』 中午休息的Wing,将海绵宝布偶衣的前半身退至腰,依旧无视自身突兀吊诡,下半身的鲜艳色彩。因为与之相较的上半身,只有一件短袖无领,素黑T恤,且由于上衣相当合身,衣痕几乎勾勒出坚实的身形。以欧美国家的女人来看,虽不强壮,却称得上性感。 『哈,那还真荣幸。』 Wing 自打圆场,手指撩播前额的发梢,微笑时的阖眼习惯,让他的睫毛更加细长迷人。 要不是身下的装扮,他一举一动能令他绅士些。 『那麽,还想再见识一些吗。』 『咦?』 菜菜子一声问号之际,正好瞧见Wing 拖去下半身布偶装。 『正好我下午没工,不介意的话,做导游不收薪。』 然后,他再一次走近她,直勾勾地注视。 风度翩翩之下,隐含的笑容,不时流露邪魅。 『如何?』 越前菜菜子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和Wing 第二度相遇。唯恐她个人在圣莫尼卡跟他错过,也不愿意往日的回忆中加上这一段。 它并非深恶痛绝,更不到满心喜悦。 亦如她并不是真的忘不了,而是不想忘。 只要一切都没有脱离她一生的拖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