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梦想的意思,我直到大学才逐渐理解。 既不是叔叔教我的,也不是观望龙马的比赛。 我很希望是自己,事实却是,你。 『嗨,Wing~好久不见。』 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朝着他和菜菜子走过来。 『下班怎麽不来看我呢?真难过~』 尽管如此说,倒未见她愁眉苦脸,声音听似哽咽。 如果没记错,菜菜子臆测着 这个女孩是当今在美国节目火红的新星,塞拉史东。 她偶尔看美国节目的时候,会注意到她。亮眼的外型、开朗大方的个性,顺势在两次的表演后,被主持节目指定,成为下一届主持棒。若是没有西方人向来成熟深遂的五官,以及演艺圈不为人知的锻炼,谁都不认为塞拉史东,年纪也不过十六岁。 而这样事业心重的红人,居然跟Wing 至于菜菜子为何要站在下层区,逼使自己观看塞拉搂住Wing 的臂弯, 必须从中午,她接受Wing 的邀约说起。 起初,她是拒绝的。 即使受到他所谓\"见识”的蛊惑,菜菜子还是认为不应该依赖Wing,二次坚持着,下层区有节目拍摄、怕Wing 无聊为由,婉拒他的邀约。未料,Wing 投出“他知道怎麽让此好玩又节省时间”,“娱乐节目有他认识的熟人,去看有何不可”两大直球,彻底塘塞菜菜子。 就在她踌躇不已,仍要拒绝之际... 『菜菜子,你是不是讨厌我?』 此言一出,菜菜子神色震惊,更加难为情。尤其Wing 肖似失落,低沉着一双别具特别的猫眼梢,百般苦笑的表情,加上两天的搭救和包容,她越过意不去。况且,她不知怎的,一耳闻“你讨厌我”几字, 有股难以形容的熟悉、楚涩。 她觉得自己在很久以前,亦听过类似的话,相彷的语调。 所以,她认输了。历经理性与感性的挣扎,后来一口答应,见他由失落恢復惯有桀骜不驯的笑眼,她深知自己是输得一败涂地。 或许早从他又出现的时候,菜菜子自认,她根本抵挡不了,也拒绝不了他。并且下决定,唯有这一时间,她愿意放任自己,享受Wing 给予她的快乐和温柔。 而Wing 于当下,也从没令她失望。从影城列车细心讲解每个片场棚为哪个电影;人茫人海总是牵她的手避免迷路;到水世界观赏时不断提醒她,声音要大否则会被水枪喷--Wing 引领的过程豪无一丝违和、浪费,还有逾矩。 当然也不是没有任何肢体交流的。水世界,她坐落舞台两测的绿色位旁边,于忽,台上表演特效的人员一入水,池内的水勐一喷,菜菜子差点连裙衬裡的贴身衣物都淋得湿漉漉的。 要不是Wing 敏捷地将她拉进自己怀裡,恐全身遭殃。 她整个身子贴紧Wing 结实温热的胸膛,臀部迫于情急跳入他的大腿上,感受底下的馀温。头顶虽被一隻大手保护,却抵抗不了他均匀轻吟的呼吸声,传入菜菜子的耳边,以及似有快速的心跳声。 他们的距离相当近,关係却远得叫人空虚。 事后的菜菜子虽洋装若无其事,心里已然不復平静。她只不过是因为Wing 于这块处理上,除了简单一句“没事就好”外,照旧一副老神在在的微笑,才使她暗地劝告她自己,千万不要洩底牌。那只是个美丽的错误。 只要后面,没有塞拉史东的主动献情。两人尚且能称之约会的时间,倒可以持续下去。 她不顾周遭目光,总对Wing 抛明媚眼,不断往他底下橄榄绿翻折式七分裤贴近,菜菜子几乎从头看至尾,末至后,浅浅一笑地别开视线,彷若无事地静待在不远的一角。 事实上,她五味杂陈。既难受于Wing 放任塞拉靠近的绅士风范,又对于少女比她更为积极主动,大方坦承自我的勇气,慑服到无话可说。 难道他带她见识,是要给她看这画面的? 『赛拉没想到还记得我,是很高兴啦。』Wing 良久才终于抽离塞拉搂揽的手,浅笑道 『不过你现在是公众人物,小心点为妙。』 『怎麽这样说呢?』她不满地嘟嘴,『我们况且也交往过,不对,』她边凑近他耳鬓,边瞄一眼静默在一角的菜菜子。 『“也”渡过美好的几夜呀。』 顺言,手跟唇分别靠近裤挡和髮鬓,结果被Wing 拿捉,挡了下来。 『你说什麽我听不懂耶。』他一态风度地笑,细长漂亮的眼睫半垂下,反过来凑到她耳边。那轻柔低哑的嘶语,至今仍让塞拉念念不忘。 而他同样瞧一眼未从专注他们俩,一直等候的菜菜子。 这一眼,闪过悠然,尽是猎人掠夺前的暴戾和锋利、火热。 『说要忘记一切,当没发生的,好像是你。』 菜菜子上下抚搓细白的手臂,抬首一望苍穹。不过几小时,天色渐趋暗淡,原来绯红的景色,俨然不再鲜艳。没有太阳的支撑,外头的温度理所当然地下降,于是她再一次披上外套,缬草紫的眼珠木然,沉入思考。 她不是那种天真纯洁到,连男女之事都没做过的人。至少在前任男友佐藤半请求的情况下,她总算明白饮食男女,过了那一段后,并非每个人都能保持相同的爱和温度。一旦过界,看待这个世界、看待彼此,必定不如往昔。 这在佐藤身上,足以证实。 而她相信,Wing 也是如此。 无关他和塞拉之间的牵扯,纯粹是男人本色罢了。 所以她菜菜子的旅行,就要这样悲情地结束吗? 一思,菜菜子闭上眼,回到最初在圣莫尼卡海滩前的心境。呼唤海风吹佛发尾,沁人心脾的回忆。 她,还有事情要做。 那一处格里菲斯天台的星空,她还未企及。 无论Wing 打算如何,她一定要去那里,并且独自一人。 哪怕从此离别,不符他意,被说忘恩负义。 能够唤醒她未来和梦想的地方,一直是那里。 『让你久等了。』Wing 一如平常地笑着,走近她, 『等会儿我们就能进现场看节目录制了。』 并且一如平常,淡淡地略过他与塞拉史东的关系,可说隻字不提,完全没发生一样。因为实际上,他们是真的没关系了。 从Wing 语道那句塞拉说过的话后,塞拉才不得不捨弃,再跟Wing 旧情復然的想法,撇撒嘴巴,不情愿地放下触碰他的手。见塞拉断了执着,Wing 未再言语地绕过她,找工作人员去,几近无视她的存在。 包含塞拉于他背后问道一句“你动真情了?”,也置若罔然。 『我们先吃点东西,』他眼色温和地伸手,如今天下午牵着她的,『走咯。』 殊不知,对方的手冰凉得像隻冰棒这点,他未能触觉,菜菜子已转换了心境,改变想法。 『我,真的很景仰Wing 先生。』 言道,Wing 欲过来的手,顿住,腾在半空。 『巨大梦想,也许是历经过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才终于获得的吧?』 她不清楚Wing 究竟渡过多少风风雨雨。就算昨夜说了很多游历,但菜菜子明白,一定还有些不堪入目的黑暗面,是Wing 怎麽样都不会跟她分享的。正因此,她觉得能像现在这样潇洒、阳光般生存的Wing,远比她了不起得多,甚至在狭窄的荆棘道路上,设定伟大的梦想,逐一踏过去,直叫她感动。 这条路,充斥尔虞我诈,是他走的。 她的路呢?也许真像自己表弟的口头蝉, 还差得远呢。 『我也有想挖掘的梦想哦,Wing 先生。』 她站起来,蕴含着深情,回眸一笑。 也唯有Wing 深深察觉,她一抹淡笑,不是对他。 她深情瞳孔内倒映的,并没有他。 『所以我若现在不走,一定会后悔的…对不起。』 若再不离开他,她也怕后悔。 『我不能去,是这意思吧。』菜菜子转身之时,Wing 声道。 『因为刚刚的塞拉?』 她可以猜测出Wing 的表情,为失去一概笑容的。 他甚至不知道,又或者为明知,这一句话的底线在哪。 两人的关系,仅仅隔一张纸了。 『...你跟塞拉小姐之间,我相信没什麽。』她微微抬头,凝视和他同向的远方,『所以Wing 先生并不需要对我解释什麽。』 『这两天,谢谢你的照顾。再见。』 那大概是她打从出生以来,绽放名为“放下”的笑容,面对一个触碰她心的男人。恐怕连“Wing 跟塞拉是清白”,亦是她一生当中,鬼扯到不行的谎话。 简言之,她离开了。 逃跑一般,最初小走到后面的奔跑,头也不回。 没流下一滴眼泪,如她所料没听得一句挽留。 过得去的,还撑得住。 她一脸哀色底心忖。 从环球影城出发到格里菲斯公园,如果没有私人途径,需要花费一钟头的时间才能抵达。毕竟她自己的钱,如果可以也想省一些,因此当她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还差两小时,就会闭馆。 位于公园内丘陵地区,格里菲斯公园创建了举世闻名的天台,且在一片宽阔的广场中央,凋刻天文学家纪念碑,以纪念世上伟大的天文学家。而在雄伟亮白的纪念碑前,还设置了古代日晷,供游客尝试日阳照射下,奇妙的影子计时。如果是平时,菜菜子一定会仔细研究一番--起码在入冬的夜晚,洛杉矶的景色未达到星罗棋布的形式以前。 彼时,菜菜子简直被眼前火树星桥的夜景,震慑得五体投地。她光是站在一楼广场,便能觉察自己的目光,如燃烧的火,却未及五彩缤纷的花光月影。远方纵使受到洛杉矶全片灯火辉煌的照耀,仍可以明显发现有三条大街的路形别具显眼,那让她想起了三个人。他们都是怀有梦想的造梦者,其光辉勘比这世上任何一处夜景,美丽动人。 一个是武士,越前南次郎,她的叔叔;一个是龙马,武士的儿子,也是自己的表弟。另一个人... 菜菜子浑然不对劲起来,明知在一小时前就该忘掉,那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可是,每当一想至他们的“关系”,总会心跳急速,或是胸针扎入心髒般的隐隐作痛。为了可以心平气静地结束这趟美国行,她双手交叉于胸前,眼帘垂下,俨如祷告。 就让她尝试成为第三条亮眼的街,是不管那一选择都能突破的明星。 抬上眼睫,瞻仰因光害而模煳的星夜。 一旦抵达二楼,所有一切就结束了。 她就必须朝新的目标开始。 完全都按照计画进行。 一进门,有两层楼,一楼是免费的展览区,因而当她一入厅堂,象徵地球自转理论的钟摆,一目了然地用一条金属线,指示南北半球的区别。外面看见的三圆顶处,于裡面所呈现的,是十九世纪希腊式画风壁画,整体下来,就连科学展示厅内的月像、陨石,无不一均为创造美轮美奂天文台的小齿轮。各个细节不禁令菜菜子感动万分。 现在,就只差二楼的观测台,可以看见星空的巨型望远镜。 只差一步,她的梦即将实现。 但是,这趟旅程最终站,却令菜菜子回忆起来,险些美中不足。 其主因,在于二楼梯口的“维修施工中,请勿进入”的告示牌! ......怎麽会...... 瞬息,她的脸色遽然骤变,就仅差跌坐在大理石造的地板,引人侧目。她站在原地的时间,长得不啻永世之久,原本神采奕奕的表样,转瞬间,眼色低迷布满了哀愁,抿嘴的痕迹渐趋一种不甘心。 真要这样,结束? 没办法,施工闭门,有什麽用:要这样说服自己? 她眯起眼,注视告示牌,彷若下定决意,踱步往其他方向前行。像个永劫不復返的勇士,乘着歌声的翅膀,另寻通往二楼的通道。然后找着找着,她来到最远端,一间管理厅旁。 那里有一个中年,体型肥胖的警卫骑士,疲倦地打着哈欠,把守管理室侧方的紧急楼梯门。若她未记错,格里菲斯天台的地图上确实在管理室旁边,画一大叉,代表着楼梯。 闯入非法地这种事,还是头一遭。 菜菜子伫立在牆柱旁,按住因紧张而跳快的心脏。 过去她总是扮演不让人担心的孩子,像这样为了私利而勇闯禁地,若被她叔叔知道,肯定会以此谈判,要她瞒住伦子阿姨,给他时间看黄书吧。想来,她自嘲地笑一声。就在这时,警卫骑士听见对讲机的呼告,一晃,大打哈欠低朝前面的通廊去了。 要去巡逻?也是,都九点半了。 必须在下一个警卫回来前进去。 倾吐一气,面色正经地奔往楼梯。可是当她准备打开紧急门时,从左侧通廊传出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令菜菜子有点手忙脚乱,勐推的力量失去该有的力道。 糟糕了! 才一这麽像,由左边即将迎来的另一警卫,一样疲倦地打哈欠。当他闭上眼的瞬间,一小黑块打中他头顶上的警帽,促使它由后方掉落。那一动作如雷闪落,使警卫浑不自觉,转身捡起警帽。 那一秒,另一高大的身影奔向菜菜子,替她推开了紧急门,于下一秒警卫戴帽,发现地上有一块小石头,那人早拉过菜菜子,进入裡头了。 几乎是弹指之间。 短得连菜菜子被人抵在灰暗的牆壁,遭温热的手掌捂嘴的顷刻,亦未发觉。 『嘘!就差一点阿。』醉人的嗓音盘旋。 那人说着,手掌移开一会,食指轻压菜菜子丰润的红唇。他嘴角上扬彰显的诱惑,在空气中蒸薰得越浓烈、香醇,是她怎样也忘不了的。只要再将头抬一点,就能见着她心底留念的琥珀眼珠。脸与脸的距离,迫使他与生俱来的男人气味扑鼻,搅扰菜菜子镇定的心。 他没有挽留她,因为他选择跟随在后。 他没有放不下她,因为他根本不会放。 『也让我见识下吧。你伟大的梦想。』 Wing 勾魂的双眼凝视她,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