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第一缕阳光刺破眼帘的时候,雅沐极不情愿的披衣下榻,梳洗完毕,用过早膳,接过丫鬟递来的暖宝,这才往书斋而去。
书斋是爹爹专门命人劈出来的供她听课的小院。
从六月的第一日到今天,她听学差不多快满半年了。
犹记得那日爹爹把她唤到书房里,拿过一张纸对她说:“宫里的事你姐姐跟为父说了,为父也觉得在理。以前你不在家便罢了,如今既已回来,该学习的还是应该去学,授课的夫子已经找好,三日后你就按纸上的时间表来上课。”
雅沐见纸上罗列着什么时辰上什么课,琴、棋、书、画、礼、女工女红、四书五经等安排的满满当当,爹爹这是把她当‘状元’在培养,不免咂舌:“爹爹,府里已经有个才女姐姐还不够吗,为什么女儿也要学这些?琴棋书画、礼乐书数女儿虽然一窍不通,可是女儿读书识字还是会的,女儿不想变成第二个姐姐。”雅沐一边说一边扯爹爹的袖子撒娇:“再说了,现在才来学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颜泊舒激动的引经据典训道:“什么晚不晚的,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1】学然后知不足,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2】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强硬,叹一口气,轻缓道:“为父知你师傅教过你读书识字,棋艺书画也略懂一些,若你生在平常百姓家,这些也就够了。可你偏偏生在官宦之家,有时候,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为父不想因这一时的放纵将来害你一生,为父的苦心你可懂?”
雅沐木然的问:“爹爹所说的很多事可是包括女儿的婚事。”
颜泊舒无奈的点头。
“那姐姐呢?姐姐跟殿下两情相悦,陛下难道会拆散他们?”
“圣意难测,一日赐婚圣旨未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还有,以后这种话可不能随便再说了,免得坏你姐姐名声。”
雅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头一次开始审视自己的人生。她既然已经回到这里,肩上已经背负着未知,对未来的未知。爹爹不会卖女求荣,可不代表别人不会觊觎。爹爹越受器重,她的婚姻,姐姐的婚姻,越加由不得自己。高门大户,妻妾成群,能够保全自己的,就是让自己变强,变得有价值。
师傅曾说:“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将来你的婚事只怕随着你爹爹的高升而不能如愿,不管将来是何种境遇,为师都希望小然能够做到心平气和,从容自持,切不可卷进那无硝烟的战场里丢失了自我。”
师傅还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保持一颗纯善的心,就不怕别人有机可乘。”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看来她得好好的提升自己。她不求将来能够飞黄腾达,只希望凭己之学求得一隅安身之所。
小心的叠好课程表,放入怀中,径自离去。
书斋劈了三间房出来,笔墨纸砚棋在一间,由前太子太傅梁茗秋老先生授课。梁老先生是个严谨又博学多才的人,人也随和。
授课第一日,老先生也没有急着讲学,而是先问她:“都读过些什么书?”
“回先生,只读过佛经。”
“可知四书五经分别是什么?”
这个雅沐曾听哥哥说过,于是答道:“四书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五经有周易、尚书、诗经、礼记、春秋。”
“有读过吗?”
雅沐摇摇头。
“可有学过写字?”
雅沐点头。
“你现在写一篇字给老夫看看。”老先生说完也不再理她,拿起一本书来看。
别的她不懂,说起写字雅沐还是有信心的,于是拿起笔,略一思索,低头书写起来。
诸法心先导,心主心所作,
若以意恶行,恶语恶身行,
则苦必随彼,如轮随兽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