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都第三个了。”霜钟望着正在办理章程的百里花影道:“你最近是在抓贼?还是贼往你身上撞啊。” “我怎么知道。” 她无奈叹气,自她和乐正余亦的交易开始至今已经是第三天,三天内有八个贼前来找她投案,每一个都认错态度诚恳,积极配合。 她不解的问来的每一个贼,那些贼各个喜笑颜开:“毕竟是盗帅的吩咐,盗帅是行业标杆啊。标杆指派我们做事哪里有不做的,而且……来一次赚的银子比我们偷要多不少。” “行业标杆。”她半晌才接受了这个形容:“我看是行业败类才对。” 第四天的时候,小侯爷亲自领着人来了凌月阁,一进门便是轻浮又轻扬的语调:“花影妹妹,可有想哥哥我啊。三日未见,妹妹又漂亮了啊。” 她嘴角微动,克制了许久,才忍住没有将手中的茶碗扔出去。 “侯爷,这几日我们在云天斋四面探看了许久,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扳指怕是找不回来了。”她将这几日的结果说明,谁料乐正余亦摇头:“你们盯着一处当然找不回来了。走吧。”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腕。 “去哪?”她往后退了一步。 “还能去哪,查案啊。” 站在聚宝斋门前,她颇为不解的问:“我们要查的云天斋的扳指,侯爷,您跑来这儿做什么?” “你知道这世上没有偶然吗?” “世上没有偶然?”她困惑的时间里,那人已经抬步而入,她追上前去,黄钟正在四处寻找暗格,似是认为这其中有暗道。 乐正余亦望着满屋子爬山虎一般贴着墙壁和地面而行的人,不由的笑出声:“果然在凌月阁当差是个苦差事啊。” 他四下看了一圈:“怎么不见掌柜的?” 一旁走来了一小厮:“回侯爷的话,掌柜的这几日伤了心,便在家中休息。” 乐正余亦顺手取来了一旁的账本,面犯笑意:“这账本平日里面都是谁写的?” “都是掌柜的写的,掌柜的平日里面不放心旁人做事,事事都亲力亲为。” 他将那账本放回原处,又问:“你们掌柜家弟回来了没有?” “回侯爷的话,还未回来,不过遣人送信说是月末就能回来。” “这样啊。”他与黄钟对视了一眼。 “不知道小侯爷有何指教?” 他收敛了眉眼而后笑道:“听说文镇是个古玩瓷器字画的集大成者,想来那里会有很多能作假的能工巧匠哦?” 黄钟蹙眉,只见小侯爷蹲在地上捡起一叶飘零而入的绿意:“何必拘泥于这小小的一室仓库呢?细想想背后的事情。以我看啊,不仅仅只是盗窃这么简单的事情哦~~花影妹妹,咱们走吧。” 他拉着她腰上的玉珏,拖着人往街面而去。 二人行到一处似是贩卖古董的商家,小侯爷道:“你去问问,他们这几日可有丢什么东西。” “我?” “本侯身骄肉贵的怎么能去做问话这种活呢?”他伸手示意道:“去吧。” 她从商铺行出来,本该站在原地等待她的人,却不见了踪迹,她四下环顾一遍,望着站在街头正在给小孩买糖葫芦的人,一脸不解。 “你叫我去查案,你自己跑来买糖葫芦。” “别那么大火气啊。”他将手里的糖葫芦四散分给街头的孩子,转头递了一只到女子面前:“吃吧,案子要慢慢查,着急也不会有线索出现的。” 她接过那糖葫芦愤恨的咬了一口:“掌柜的说他们店里丢过一个雕着龙纹的玉镯子,不过三天之后就自然而然的还回来了。他便没有声张。” 乐正余亦蹲下身子,揉着其中一个孩子的额角:“你们可知道最近有哪些人家丢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其中搪瓷雪团丸子一般的儿童开口:“东街的汇聚斋,云天斋,西街的天华斋,聚宝斋还有北街的几个商铺全都丢了东西。” “你如何知道的啊。”乐正手里还有三串没有分散出去的糖葫芦:“你告诉本侯爷,本侯爷再给你一根。” 那面团捏的孩子眨着眼睛天真道:“我娘说的,他们妇道人家整日就喜欢聚在一起说这些东西,我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 “哦?”乐正余亦将糖葫芦给了孩子,又道:“早点回去吧。” 便转身领着花影往东街行去。 “你要去云天斋吗?”她急匆匆的追上那人的脚步。面前的人却突然驻足,蓦然转身,惊艳万千。 她也连忙停下脚步:“干嘛?” “你要是破了你们长阁大人都没有破了的案子,是不是……比抓贼来的要有用啊。” “怎么可能,那个案子根本就没有头绪好不好?我怎么可能破。” “有什么不能破的啊,不就是监守自盗嘛。” “你说什么?” 乐正余亦叹气:“你们啊,真是榆木脑袋,一会儿再和你说这个事儿,你先陪我把事儿办了。” 随着他入了汇聚斋,那边的丢失的东西也已经归还。 再是云天斋,没有归还。 他站在暖春的艳阳下蹙眉:“果然如此。” 她满目不解。 小侯爷眉眼弯弯笑道:“花影妹妹,你想不想破案?” “破什么案?” “聚宝斋的失窃案。” 她堂皇的冷笑出声:“我们长阁大人都没有办法,你有什么主意?” “我说了,你想还是不想。”他并未多言,而是直视着面前的女子:“你可想?” 春风送暖,她的掌心却是一片火热:“想。” “那就好。”他灿然而笑。 随着他再次回到聚宝斋门外,小侯爷指着来往行人,以及商铺之中探头看热闹的妇人:“其实,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很重要,你们这些兵啊,遇上案子只知道问一些重点,其余的细节丝毫都不在意。” “你懂什么。”她反驳道:“办案多了自然会有直觉,长阁大人们那都是多少案件办理下来的经验,你懂什么。” “你胆子很大啊,认识才几天啊,你就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花影咬牙切齿道:“装什么侯爷啊,你这个贼。” “好好好,我是贼,我是贼,我不和你计较。”他举着扇子领着人往四周的商铺行去。 胭脂水粉店中,妇人们正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有店家见二人进店,便谄媚笑道:“二位来看看我们这边新上的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货色,这几日城中梨花盛开都是最好的花籽蒸成的花露,这花露成了香气又成了香粉,姑娘家用在身上那可是最好不过的,二位这边请。” 乐正余亦眉眼稍稍一勾便若花枝灼灼,他也知其然,总能很好的运用自己眼波之间的魅意。百里花影瞧他对着那边的妇人悄然一笑,那方便是芳心一动,双眸微痴。 “果然是贼。”她小声叫嚣着。 乐正余亦取了一块香粉在鼻尖细细做闻:“嗯,掌柜,这个是花香?” “这可不是花香。”掌柜摇曳着身子扭捏前来,高举着扇子微微拍下:“公子好眼光啊,这可是檀木凝成的香气,可金贵呢。”见他一身华服玉翠,器宇不俗一瞧便是贵胄人家:“我们这小店也是好不容易才取来这么一小盒,公子若是喜欢我便便宜一些让给公子。” “哎?”他摇首:“既然是掌柜心爱,也不好夺人所爱。”转瞬望向百里花影:“花影妹妹看看吧。若是有喜欢的,本侯可以送你。” “闭嘴吧你。”她怒瞪着他:“你带我进来干什么?”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啊,真是一点灵性都没有。”他恨铁不成钢的往后靠去,那方的妇人们都似有若无的将目光探来。 他抬首眉眼含笑。 “什么灵性。”她嫌恶的盯着他目色之中的轻浮之色:“你要是……” “哎?”他并未理会百里花影的怒意,而是故作无辜的指着对面的聚宝斋道:“哎?各位姐姐,你们都探头看些什么呢?这对面的聚宝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这美男子说话自然与旁人不同,那方的姐姐的们都争先恐后的嬉笑起来:“哪里就是什么奇怪的地方。” 其中一个笑道:“这聚宝斋失窃了。” “失窃了?怪不得这么大阵仗呢。”他再舒展一笑:“我听说这聚宝斋的掌柜病了,可是这个原因呢?” “可不是嘛,他家媳妇一大早就去保和堂请了大夫,听说是伤心过度,昨夜吐了好几口血呢。” “吐血啊。”他佯装惊愕的惋惜道:“哎,那可真是苦了这夫人。” 百里花影咬牙看着他与那妇人们眉目传情,心中不满越渐而起。 那方妇人却冷笑道:“有什么好苦啊,我看她啊,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高兴?”乐正余亦笑道:“有什么好高兴,这夫君亡了,她可就成了寡妇,这有何乐?” “瞧公子你就不知道,这聚宝斋的二掌柜与那大掌柜的夫人私通啊。”妇人眉眼蹙在一起颇为厌恶的开口:“这都是街坊邻居尽知的事情,唯有那大掌柜还整日乐呵的一口一个二弟,一口一个夫人,将他二人当做宝贝呢。” “可不是,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周围的男人说她是仙女下凡,她便真当自己是仙女下凡了。” 乐正余亦叹惋:“这样啊。” 百里花影心尖错了跳动,只一股羞愧涌上心头,收敛的双眸静静的站在乐正余亦身边,听着他将那些夫人的话一一套出。 又和那些妇人们唠了些家常,他取了一旁的一盒香粉付了银子,将那香粉揣进怀中领着百里花影离去,站在西街街头,满头琼花飞舞。漫天花雨之中,他摇着扇子温然一笑:“花影妹妹,你觉得,咱们如今要去何处呢?” 那人双眸之中并没有居高临下的肤浅,倒是多了几分信任的询问,她收了偏见道:“我觉得……去保和堂一趟。” 似是有些惊喜,他眉宇稍扬:“为何?” “掌柜的三日前虽然大哭崩溃,却还不至于吐血,方才听了妇人们之言,总是应该细细问过病因才对,为了防止那掌柜夫人暗下杀手。” “没错。”他收了手间的扇子,转身嬉笑起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花影妹妹果然有些当名捕的天赋。” 再之后,便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她走在前,他跟在后。 北街并没有东街与西街那般喧哗热闹,更多的是几分收敛的烟火之气。 保和堂开在街角,远远便是药香幽幽缠骨之意。 正值晌午店中并无人,仅有一憨憨瞌睡的小伙计,四面药香白烟,店铺阴凉含着水汽,不似人间景色。 “可有大夫?”他轻扣了门框,似是怕惊了那小伙计的瞌睡,只是轻轻开口。 那方的小伙计立刻醒了神,似要跳起来一般直起身子,双眸还是恍惚的,细瞧着那边的小侯爷最后惶恐的道:“大夫出门去了,一时半刻回不来。公子可是要抓药?若是抓药且把药方给……” “不了,不知大夫去了何处?且有急事要寻。可否告知?” “自然,就在西街的徐掌柜家里,就是聚宝斋的掌柜。” “哦,这般啊。多谢。” 百里花影蹙眉与他往原路行去:“真是奇怪,什么病要看这么久?” “谁知道是什么病呢。”小侯爷领着她往隐蔽的小巷子走去,她不解:“走这里做什么?” “走路太慢。”停在尽头,他向着那边姑娘伸出手:“抓着我。” “做什么?” “你知道亦羽门主闻名于天下的除了盗帅之名外,还有什么吗?” 她蹙眉:“轻功……” 下一瞬便被往高处带去,腰上是那人有力的手臂,四面除了猛袭来的凉风,便是那人身上似兰非兰又如杜鹃的气味,温暖的叫人缱绻。 落在一处屋顶,那边的人丝毫没有留恋的松开的双手,并无半分轻薄之意。 她不解的盯着面前的人。 那人却指着园中的景色道:“早就听闻聚宝斋的收益极高,没想到住宅这么豪气啊,虽然比不上皇城……却能南山的园子一较高下了。” “君言王本来就清廉。” “那是你不了解他,他与我喝一夜的花酒,就是寻常百姓家好几年的吃食呢。” “你既然知道,还去喝什么花酒?拿那些银子去救济穷人不好吗?”她随口回答道。 却不料那边的人冷笑起来:“我可没有那么大爱,我只要自己过得幸福美满就好。济世救民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们这些心中有大义的人去作吧。” “搞不懂你。”她低下头去看那边的人群。 转瞬那边的小侯爷,便若云烟便消失在她身旁,待她看清时,那人已经落入园中往园中深处行去了,似是有目的的往房中深处而去,她呆愣的站在高处,一动不敢动。 待那人回来,手里多了一份药方。 “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偷东西?!”她怕被旁人发现,极其小声的在他耳边叫道。 那边的小侯爷丝毫未放在心上,将药方在阳光下摊开:“都是些清热解毒的药。哎……我也看不懂啊”药方递交到花影怀中:“你看的懂吗?” “我又不学医。” “我也只知道些皮毛。” 二人对着那药方发愁,百里花影似是想起何人,拉着他的衣袖道:“我们副阁大人大吕从前是御医,医术也是名冠天下,要不……找他看看?” 他眉宇稍扬起,浅浅一笑:“你现在不说我是偷得了?” “你这个贼!” “我本来就是贼。”他拉着女子的手腕,转瞬消失在烟雨楼台之间。 副阁大吕是个其实温和的中年人,盯着那药方细看了许久道:“这药方之中的商陆剂量未免多了一些……而且商陆这种东西脾虚者应该少食用。” “那食用多了可会有性命之忧?” “这商陆本就有毒之物,加上这位病人本就脾虚,若是按此剂量食用,性命怕是堪忧啊,便是不堪忧,也多有其他恶果。”大吕再问:“你们从何处得来的药方?此药方颇有误人性命之意啊。” “来不及解释了。”百里花影拉着乐正余亦道:“快走,咱们去阻止徐掌柜喝下那药。” 乐正余亦却拦住百里花影的急躁,指着那药方上的药材道:“你难道不想要了解一下,这位大夫为何要给这位掌柜开这样的药吗?” “还能为何?自然是那位夫人指使啊。” “是吗?”乐正余亦笑道:“那为何……至今还没有人去抓药。”他低下头:“我看这一家子蛇鼠一窝没有一个是好人。” “你胡言乱语什么呢?”她蹙眉:“快点将这东西送给黄钟大人,叫他定夺。” “怎么定夺?”他转身对着大吕弯腰施礼,领着百里花影出门:“这药方是我偷来的,成不了证据。” “那怎么办?” “怎么办啊。”他叹气:“你去找你的大人,我把药方还回去呗。”可转念他又道:“我问你,这夫人害徐掌柜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这大夫为何要害掌柜呢?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为何要害?”她直言道:“当然是拿钱办事啊。” “咱们去医馆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那医馆有股远离红尘的温和之意,店中除了药香并无其他奢华之气,将医馆做成那副模样的人,不太有可能拿钱办事。” “那是为何?你说?”她只觉得面前的人荒唐,却又期待他的答案。 那边的人将药方收入怀中,笑的一脸得意:“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们凌月阁的人。” “你!”她气结,却不知道如今该如何做事。 “既然有谜团了,那咱们去查呗。”他问:“你觉得应该从什么地方查起?” 她低下头,听话的开始思考:“药方没有问题,从头至尾都是同一个人的笔记,不可能作假……那,要弄清楚这个药方到底是不是大夫所写。如果是,他为了什么,如果不是,那……又是谁写的。” 小侯爷淡然点头,转头望着天空的颜色:“那你自己查去吧,我要去找南山喝酒了,明日再见吧。” 眼瞧着那人要消失在蝶影花香之间,百里花影上前拉住那人的衣袖:“你就这么走了?!” “嗯,我约了南山喝酒,他最近被皇上赐了婚,正是不爽的时候。身为朋友怎么都要陪他一醉解千愁吧。” “解千愁?”她指着园外的长阳城道:“如今怕有命案发生,你居然要陪旁人解千愁。” “是啊。” “你怎么这么没有心啊。” 乐正余亦荒唐笑道:“我对旁人能活多久没有兴趣,只要我自己能安全的,幸福的活下去就好了。”他点着少女的额头笑道:“你最好认清咱们两个关系,我并非受制于你,不要惹我,更不要妄想能插手我的决定,好吗?我虽然舍不得杀美人,但是……为了保全我自己,不介意让你去地府走一遭。” 总是这样,这个人总是嘴角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看似亲切有礼,实则心狠手辣。她得知了这个人的秘密却毫无胜算,处处受制与他。 “别这么看着我。”他依旧笑着:“还是说你想要随着我一起去找南山喝酒?” “不必了,多谢侯爷。” 他眸色越渐明亮,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去。 百里站在春色百花之间盯着那人远处的身影,满目荒唐。 “乐正一族,都是天之奇才。”身后传来老迈长叹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只见主阁大人正盘着两枚玉珠,眉眼含着威严与温和:“在侯爷身边几日,可感觉到这一点了?” “参见主阁大人。” “嗯,起来吧。” 花影有些委屈的蹙起眉宇:“他……是个疯子。” “哈哈哈。”主阁无奈的笑叹道:“这世上哪里会有好相处的才子呢?他虽然性子乖僻,口舌不饶人,却也是处处为你着想,莫要带着偏见与他相处。能学的东西,很多。” “能学的?他?他身上除了……”她欲要说出贼性,可转念又开口:“死性,我半分其他的光色都未曾看过。” 主阁眉眼温和:“日子还长着,你们二人慢慢磨合吧。他那颗彻底冰冷的赤子之心,遇上你这红衣若火的性子,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因果出现。” “彻底冰冷的赤子之心?” 她并未得到答案,那边的主阁幽幽的往别处去了,凌月阁中四面行走的人皆是繁忙,她望着还未落下的日头,转身往西街跑去。 行到西街,仰头便看到一道黑影从徐府跳出,是乐正余亦前去还药方的身影,她转身往聚宝斋跑去,只见黄钟正坐在仓库门外盯着一封信发怔。 “长阁大人。” “嗯。”黄钟将那信件递到花影手中:“你看看这个。” 她细看。 文城近日多出车马,山贼于城外截获,却不料尽是假货,数量多达数十件。 “这……” “绿绮侯爷说过之后,这封信就过来了,像是计划好了一般。”黄钟低下头,捏着手中的念珠:“这批被截获的假货,我已经派人去核实了,若是与聚宝斋的货物相同,这个案子就明朗。” “明朗?”她蹙眉:“如何明朗?” “宝物失窃的消息想必已经全城皆知了,不就就会南国尽知,这个时候全天下喜好文物者都会妄想找到那偷取东西的贼,将自己心爱之物换取回家,文城之中能工巧匠极多,他们将所有丢失的宝物尽数仿做出来,以假乱真,自然能赚个盆满钵满。”黄钟蹙眉:“也就是绿绮侯爷所说的……并不仅仅只是偷盗案这么简单,而是蓄谋已久的大案。那些虚假文物一旦流入市中,只怕有不少傻子会买,真文物不知踪迹,假文物猖獗市场,又是一场大骚动。” 他冷笑:“还真的是要感谢那群山贼,不然当真要出事情。” 她恍然,略思量之后将今日和乐正余亦打探到的所有事情尽数脱出,药方一事犹豫再三还是咽下喉头。 “总之,那家夫人应该是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子。乐正余亦还说咱们凌月阁的人只知道靠直觉办案都是蠢货。” “哦?”黄钟笑:“那位侯爷告诉你,我们靠直觉办案都是蠢货?” “他到是没有明说,不过就是这个意思。”她耸肩:“长阁大人,咱们可要去徐府查看?” “自然。”黄钟领着百里花影往徐府的方向行去,半道上他又问:“那位小侯爷可还有再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她细想,犹豫的道:“他说那一家蛇鼠一窝没有一个好人。” “哦?”黄钟觉得有趣,领着百里花影往街巷深处去了。 徐府内传来浓重的药香,百里花影速速往里院而去,迎面遇上一白衣翩翩的少年郎,那人面色极冷却英俊至极,仿若冰山冻雪之中的雪莲。 侧身而过,黄钟熟络的与那人笑道:“这不是保和堂的南宫大夫吗?” “长阁大人好。” “嗯。平日里面都不见你出堂,怎么今日来这徐府了?” 别成为南宫大夫的人冷笑道:“有人砸了我的招牌,我过来收拾一下。堂中还有事情,我便不多留了。” “砸了你的招牌。”她小声问道:“那药方是你开的?” 岂料那南宫大夫不耐道:“去问乐正余亦。” 她一惊。 “长阁大人您认识他?”花影盯着那人的背影:“怎么怪里怪气的。” “名医都是有些小性子的,那是保和堂的南宫昭雪,咱们凌月阁的大吕副阁,曾经在他手下学过三年医术。” “什么?”她堂皇问:“那个人?那么年轻?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黄钟笑:“咱们主阁还跟着绿绮侯学过笛子,结果因为天资不够被绿绮侯放弃了。”黄钟盯着花影面上不知名的嫌弃笑道:“你这个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表情,只是觉得绿绮侯就是乐正余亦这件事,实在是让人不爽。” “乐正余亦啊。”黄钟讪笑起来:“少年乐仙,少年丧双亲,自幼体弱,仅是那般年岁便将《云殇》一曲奏的天下皆知,其中孤苦,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 “孤苦?”百里花影将这个词和那个整日威胁她要杀了她家人的乐正余亦联想在一起…… “可能你们对他有什么误会吧。”她摇头晃脑:“我看他好的很,整日阴险毒辣的。” 黄钟笑而不语。 屋中,掌柜的半卧在床榻上,整个人都泛着半死之态,帷幔之外站着一美然的妇人。 “夫人好。” “长阁大人安好。”那夫人生的秀雅细瞧着便是我见犹怜,楚楚可人。 花影瞧着黄钟与那夫人对话的模样,似是相熟的模样。 “长阁大人?” “嗯?” “认识啊。” “嗯,我表妹。” “!!!!”花影往后退了一步:“我刚刚和您说她是水性杨花不知……嘿嘿的女人这句话,您能不能当做没听到?” “不能。” “……”得罪上司……估计上升空间不大了。 “方才来了一位南宫大夫给了我们药方,还将早上一位南宫大夫开的药方交给我,说是叫我交给衙门。”女子窈窕温婉的将药方递交过来:“长阁大人,不知道……这药方可是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待我回去细看才能知道。”他又问:“早上那位南宫大夫现在在何处你可知道?” “他早上瞧完我夫君之后便离去了。” “你可还记得那大夫的模样?” 女子有些犹豫的开口:“他……长得没什么特色,还一直都低着头,我也太瞧见。不过……保和堂的大夫一向是城中最好的,我们也都不太注意。” 花影抢先问道:“那你们有按照早上那位南宫大夫开的药方抓药吗?” “未曾。”女子掩面叹道:“老爷说抓药不急在一时,所以叫我们明日再去。” “这样啊。他叫你们不要抓,你们就不抓了?”她颇为不解:“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们就这般儿戏吗?” “这可不是儿戏。”女子蹙眉:“只是老爷的话,我们哪里有不听的道理。” 她往后退了一步:“长阁大人,这里交给你,我去保和堂一趟。” 黄钟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对她挥手:“天色见晚,你女儿家的小心一些。” “是。” 北街的保和堂前依旧药香幽幽。 她推门而入,只见那白日瞌睡的小厮正靠在一旁休息,瞧着她就笑问:“姑娘可是找大夫?” “你们大夫去哪了?” “大夫至今还未回来呢。” “今日我前来的时候你说过你们保和堂的大夫去了徐府。” “是啊。”那小伙计笑的开怀:“我们大夫还是第一次出外整治病者,我们都吓了一跳。” “去的可是南宫大夫?南宫昭雪大夫?” “当然不是了。”小伙计欢腾笑道:“南宫先生甚少来药铺的,平时里面药铺都是我们和常大夫打理。” “哦?那……这常大夫在京中可有名?” “有名?” “就是,可有人认识他的脸?” “这……我们常大夫年轻的时候脸烫伤了,常年带着纱笠,平日里面就算是整治病人,也会害怕吓到病人,一般都是躲在帷幔之后给病人整治的。” “这样啊。”她恭敬笑道,转身往街上去了。 站在街头,她望着西边贵胄长居的长街:“乐正余亦从一开始就知道……” 想来文镇外截取假货的山贼也是他安排的,带她来医馆识破假冒的南宫大夫也是故意的。他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徐家的真相,为何还要绕这么一个弯子?他到底要做什么? 正在花舞楼喝酒的侯爷望着对面冷色无趣的南宫昭雪道:“你冷着一张脸,连酒都不好喝了。” “你既然发现常辞有异为何不速速告诉我。” “我告诉你了啊,我发现之后不是立刻叫南山去找你了吗?”他满不在意的笑道:“别生气啊,不就门下出了个叛徒吗?我们行舟门每年都会出叛徒的,你们玉人山庄这么多年才有常辞一个,算是轻巧了的。” 一旁蓝衣若海的君言王爷笑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听得莫名其妙的?” “这几日他们玉人山庄和神农谷正在选江湖第一药庄,这个时候要是传出来南宫大人治死人的消息,想来……嗯,玉人山庄是毫无竞选的资格了。常辞这个家伙应该就是被神农谷买通的吧,打算给玉人山庄抹点黑。所以,咱们常辞呢就冒充南宫大夫去了徐府,开了个奇怪的药方打算把人治死。” 小王爷笑道:“哇,江湖险恶啊,不得不防啊。” “你们两个还笑?!信不信我给你们酒里下点东西?” “不过……”小侯爷指着角落里面昏睡的常辞:“人呢,南山帮你抓了回来,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怎么处理?”他冷笑:“阉了他。” 夏侯南山笑道:“你这么毒啊。余亦,你快劝劝他,做人要厚道。” “别啊。这有什么好玩的?听我的,废了他的手脚,直接扔到街巷里面,叫他在阴暗的角落里面好好的检讨一下自己的人生,而且对你而言还没有任何的威胁,绝无后顾之忧,最好啊,叫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开口说话,割舌头也不错啊。”他喝着酒,多情的笑着。 夏侯南山收敛了笑意并未开口赞成他的言语。 倒是那边的南山昭雪冷笑起来:“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小侯爷笑意缱绻:“我改什么啊,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是啊,挺好。”南宫转身提起还在昏睡的人,破窗而出。 桌上余酒尚温,夏侯南山道:“余亦,你为什么要插手凌月阁的事情?” “我没有插手啊。”他嬉笑起来:“只是凌月阁有个很好玩的人,我在京中无趣,你又要大婚了,我自然要找个玩伴啊。” “你也真是无聊。” 那方的窗不断的涌进凉风,乐正余亦道:“我一个人自然会无聊啊。” “对了。”夏侯南山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笑道:“常辞被我抓住后,我逼问了几句,他说的话,大多数我都理解,可是……他了一句,我做的不过是双赢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乐正余亦将杯中酒一腔而尽,笑意若灿阳露水般清雅潋滟:“哦?果然如此吗?” 夏侯南山盯着那人双眸之中尽数了然的坏意,暗暗摇头,此人城府深不可测还是莫要多问为好。 第二日清晨,百里花影推开家门,只闻到一股清凉的冷香,带着几分酒气,她仰头看去,只见家门外的繁花丛前醉卧着一个人,那人一身华服,面胜千娇,眼眸即使合上也似美玉一般俊美。 “你一大早在这里做什么?”她走到那人面前推着他的肩头:“起来了。” 小侯爷睁开一双美目:“你不知道叫醒我这样的美男子是要温柔的吗?” 她不愿理他,便无言的在他身边蹲下:“侯爷,你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啊,我怎么觉得我一点都看不穿你呢?” “看不穿就不看啊。”小侯爷嬉笑起来:“我和你说个事情。” “哦,你说。” “你们凌月阁忙了半天,很有可能是为他人做嫁衣哦。” “为他人做嫁衣?”她的问题被那人延长,小侯爷扬眉得意道:“昨日假冒南宫大夫的常大夫已经被江湖人士抓到了,我本来想要过来的,但是人家不愿意给我。没有办法只能简单的询问两句。你猜猜看,我问道了什么。” 她蓦然瞪大双眸:“什么?” 小侯爷单手托腮笑的天真烂漫:“我就这么说了?你半点好处都不给我?” 她叹气似是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无厘头,盘膝而坐:“你说说看吧,你想要什么好处?” “哎?”他从花丛之中坐起身,满身都艳色的花瓣,如墨的长发上也沾上了不少:“这个……我还没有想好,不如,你先欠着吧。” “成,我欠着。”她问:“你说说看,你到底找到了什么?” “那张药方致命,那位徐掌柜他是知道的。”他站起身也不顾那一身的花瓣:“他是故意的。” “故意!” 二人晃晃悠悠的行到西街,因为还是清晨,聚宝斋门外并无凌月阁的人。街角的面摊飘来汤水香气,小侯爷转身就往面摊走,百里花影速速追上:“你说话不能说一半,为什么你会那么说?证据呢?” 小侯爷笑着对面摊的小贩道:“两碗面再来点饺子还有别的什么吗?” “还有卤牛肉呢,客官来一盘?” “来一盘。” 在聚宝斋对面坐下来,小侯爷依旧顾着和小贩说话,百里花影只能低下头喝茶。 二人的话题慢慢的就转向了聚宝斋。 小贩颇为唏嘘的说:“这聚宝斋的大夫人是个大好人啊。” “好人?”小侯爷笑道:“可是,周围的妇人们都说她……”他做作出一副很为难的模样,无法开口的干笑了几声。 那边的小贩立刻冷笑出声:“那都是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妇道人家,人家大夫人平日里乐善好施,待人谦逊有礼,对我们这些小贩也都亲近的很,大家都说她好,自然有人看不过去,要说说她的不好。” “说说她的不好?”百里花影插话问道:“谁要说她不好?” “还能有谁……可不就是那些妇道人家嘛。人家二掌柜对大夫人确有感情,时常骚扰,人家大夫人可是恪守妇道丝毫都不动心的。” 百里花影荒唐的看着面前的小侯爷,小侯爷眉眼温和,清雅一笑:“再给你上一课,这听事情千万不可听一半,女人家的话可以听,但是多少要判断一下其中的私人情感。” “……”百里花影低下头吃面,而后又抬起头:“陛下为什么会觉得你不靠谱?” “我让他觉得我不靠谱啊,锋芒毕露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小侯爷叹气:“像我这么优秀的人,很容易被皇帝陛下重用的,那我多累啊。” 她忍下无奈:“吃面吧。” 二人吃完面,乐正余亦用手指轻轻的扣着桌面,笑若肉包:“我没带银子,你请我吧。” “堂堂侯爷居然让姑娘家请吃面。”她拍下银子转身往凌月阁的方向去了。 “你去哪啊。”小侯爷拿起盘子里最后一片牛肉,忙忙穿过人海追她而去。 “我去凌月阁汇报啊,你都发现这一点了,我们……” 乐正余亦却嘲笑道:“我说丫头啊,你怎么整天犯蠢啊。” “我?犯蠢?” “当然啊。就算是他自己知道那药方有毒,那又怎么样呢?你想要证明什么呢?” 百里花影楞在街头:“我正是因为不明白,所以才要去问啊,你不肯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真相,可我又没有得知真相的本领,只能去请教旁人,这有什么不对吗?” 一声无奈的叹息长长散去,只见乐正余亦仰头望着不远处的凌云塔的塔尖,眸色暗淡:“那位大掌柜双眸发虚,身体不适,将聚宝斋的所有宝物全都交给二掌柜之后,聚宝斋的宝物就开始逐渐减少,大掌柜说过那门锁除非有两把钥匙否则根本就打不开,可是他又说这段时日都是他的弟弟在检查仓库,也就是说那两把钥匙一直都在二掌柜手里。我那日询问了他,你们的长阁大人也询问了他,他却丝毫都没有提起这件事,而且……他当日交给我的钥匙,明显不是真正的钥匙。” 小侯爷负手而立接着道:“我一个外人都能轻而易举的看出那把钥匙是假的,他一个掌柜的如何会不知道那钥匙是假的?要么他是瞎子,要么他知道自己的钥匙是假的,却缄口不言。他缄口不言的目的是什么?再说,仓库极其干净,每样的货物下面都有编号,而且我也看了账面,都是井井有条,丝毫破绽都没有,货架编号和账面上的字迹都是同一个人,这说明那些账目都是他写,可想而知,他是个极其严谨之人,这样的人会那般相信自己的弟弟?甚至连续几个月都未曾去仓库之中检查货物?这说不通。” 百里花影听着他分析,微微蹙眉。 小侯爷又道:“可这件事若是换个角度来看,也不是说不通。” 天边的云烟渐渐散去,街面上的摊贩渐渐多了起来,他们身周来往的人也川流而行。小侯爷的声音温和清雅若林间长风:“如果说掌柜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弟弟要偷东西呢?他明明知道却不肯说呢?这一条是不是就能说通了。” “是。”她乖巧回应。 “二掌柜的目的很明显,他想要这件事发生在他离开的时候,如此一来,他便能洗脱自己的嫌疑。文镇的能工巧匠极多,将聚宝斋的宝物送到那处仿冒十件二十件,送到南国各地。等到事成,聚宝斋宝物失窃的消息也传了出去,自然不怕那些仿冒的物件没有出路。可明白?” “那……大掌柜为何要这么做呢?二掌柜是因为贪钱,大掌柜既然知道又为何?” 他将手中的折扇取出,轻轻的击在少女的额角:“你傻吗?当然是因为恨啊。听到那些街坊的话你还不明白吗?大掌柜的夫人整日被二掌柜骚扰,街坊邻居还都说他……男子肯定没有办法忍受这种事情。所以……明白?所以,二掌柜想要做的一切都在大掌柜的计划之中,至于大掌柜是怎么知道二掌柜的计划的……就要听他自己解释了。” 见她还有不理解,小侯爷暧昧一笑:“看在你给我买了面的情况下,我就再给你解释一下药方这个问题。这里面还牵扯了江湖恩怨,神农谷和玉人山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医药山庄,当今的名医也都是从这两处而来。咱们城中的保和堂归属玉人山庄,最近玉人山庄和神农谷正在争夺江湖第一药庄之名,保和堂的常大夫和大掌柜沆瀣一气,造了一个假的药方。常大夫冒充南宫昭雪为的便是在这个时候给玉人山庄抹黑,而咱们大掌柜需要这个药方,为的便是嫁祸二掌柜。” 百里花影一惊:“哎?也就是说,只要东窗事发……二掌柜造假的事情被发现,那大掌柜吃了致命的药也会被联系到二掌柜身上。” “没错。”乐正余亦笑道:“这个件事高明的地方在于,即使二掌柜否认,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的清白。南宫昭雪根本没有给他们家治过病。常大夫也打算离开玉人山庄逃往神农谷,死无对证。双赢之事。常大夫要嫁祸玉人山庄,大掌柜要嫁祸二掌柜。真是一出大戏。” 百里花影盯着他的双眸,最后低下头讪笑起来:“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什么时候知道这些?”小侯爷收敛了眉眼,依旧笑意多情:“可能是贼的本能吧。我能感觉到。看到那掌柜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她盯着面前的人:“这么说来……咱们没办法定大掌柜的罪了?” “当然没有办法。南宫已经拿走了药方,而且还警告了大掌柜。”他迈步行去:“再说了,我要是大掌柜我肯定做的比他更狠。” “你本来就心狠手辣。” 他眨巴着眼睛:“我怎么这么心狠手辣呢?”转瞬又喜笑颜开,叫人看不懂他的情绪:“花影妹妹,我找你呢,是帮着我调查云天斋的失窃案,现在我帮你破了你们凌月阁的案子,我的案子却一筹莫展你不觉得你很失职吗?” “我有什么失职……”她扬起下巴:“是你这几日一直都顺着凌月阁的案子再查,丝毫没有理会你的案子。” “好吧,算是我的错。”小侯爷打着哈切道:“既然是我的错,那就将错就错下去。咱们再歇几天呗。我回府睡觉去了。有空再来寻你。” 百里花影望着那人若青烟一般消失的身影,站在原地跺脚:“你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果然,贼就是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