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待杀近时,又记起了什么的扭脸默然。待正回了面容与眸色,才扬声不悦:“青丘之山,有上古兽焉,四足而九尾,性乃聪慧,能食人,食者不蛊,谓之狐也。有狐九尾在侧,乃成王之证也。吾之姿态同愚蠢的人类,一看便知道谁更上乘些。汝竟不知死活的,拿吾去与劣等做比较。 先前的爪痕还在疼着呢,树也怕死的摇动起枝桠,开始为自己辩解。 你先前变得太大,我就看见了你足底的几个粉肉团子,没能得见全貌。 不过那几个粉肉团子,也生得……甚美。要不,你再变一次,变小点,许我能看个清楚? 狐帝心头震怒,却又是笑起,那双上挑的眉眼眯出风情无限。 “吾岂是汝这等小妖能驱使的,不过,反正是要死的,又有何妨。”话落,又变作狐之体态。 悬崖边的皑皑雪地上,有微微夜风吹拂。 在月光的映照下,这狐,变作了与树同等的高度,微微侧扬着兽首的斜睨着。 “这下可看个清楚了,吾之容貌,如何。” 牠的语气,绝不是待谁来品评的口吻。而是,满携与生俱来的傲气。 而她也只能投入树生以来,第一次倾尽全力的专注,来将身前的狐好好细看。 只见皎洁月下,狐一身近乎雪白,兽首呈三角,上边高耸着一双绒绒兽耳,额心有道艳红色的不明痕迹,两边是一对半眯着弯弧而上挑的狭长双目。颚骨至眼眸处滑窄着尖下,两边上颚横出着细须。 身后还有一尾独独粗*长,其上分裂出了数尾长短不一的朝天飘逸着,悠悠摇摆的晃荡不歇。 但最夺目的,应是牠一对苍蓝瞳色,与一团圆润的黑鼻了。 不然,只怕会与这雪色融为了一体吧? “如何。”耐性不佳的狐,见树久不作答,撇了一眼轻蔑的又侧首一边。 悠悠夜风下,她见他怎么也不扭转过正面的,蹲坐在那处斜睨过来。风轻轻的拂动了牠一身毛发,引得牠双耳跟着跳跃的抖动了几下,然后似是愉悦非常的朝后微微仰去。 端得是一身静默的等待,却让她周身舒缓不已。 如果她能有一双手,定要抚摸牠这身柔软入骨的毛发。很可惜没有,只能努力抖动着落下了她枝桠上努力留下来的几片红色叶片,权当是送作他的赞美与任由了她观看的礼物吧。 “如何?” “此生最美。” 她是树,见识不多。此刻,却淡淡的笑起。 狐帝见她痴了,满足却也扬眸轻蔑,后又恨恨不满起来:“汝乃俗物也,世人也俗不可耐,诸神与九重天阙上的也乃一群俗物也。此世间,唯有阿离不贪溺于吾这般容色,拒绝与吾在一起。” 不满落罢,狐帝不再任树贪看的,化作了人形的模样。 整了整理白色绣红色火焰的宽大袍子,转身朝某处望去的扬起笑来:“阿离,你来了。” 他这声落下,从另一座更高的悬崖壁上,飞落下一道窈窕身影来。着身赤色裙装,双眉拧紧,眸色阴郁非常,红艳双唇也是抿得很紧,周身散放着一股尖锐的冷艳气势。 等落地隔着一段距离站稳后,才背过一手的挥袖不耐道:“你找我来这里又是所为何事。” 这声冷得,让身为树的她,都忍不住瑟瑟的抖了抖枝桠。 但狐帝仿佛已成习惯,仍是一脸喜色的,念道起来:“绥绥白狐,九尾厖厖。寥寥千年,只待惘惘。绥绥白狐,九尾厖厖。与汝相依,地久天长。绥绥白狐,九尾厖厖。成子家室,乃都攸昌……” 根本不待他唱完,女人便挥手打断:“九尾,我爱的人是毕方,你还是绝了这种心思吧。” 这番话,越说到后面,越是缥缈难追。月下的雪中,女人的一双眸子傲如寒星。 狐帝本是从不喜爱有谁对他用上这样的态度,奈何在对着这双眼时,仿佛没了脾气,“阿离,世人与神或是仙都说狐狸狐狸,那么狐与狸,理应是该成双对的了。你我相识何止千载,那只扁毛畜生,模样不及我万一且还非我族类,你与他在一起又何能得到愉悦。所以,你该明智的选择我才是。” 哦哦哦,听见了扁毛畜生这个熟悉的形容词。默在一旁的树,忍不住的更是来劲了。 这,应当是在求爱吧?她见过些色彩斑斓的飞鸟们求爱,那场面真正是热闹。 但听语气,观神态,这个赤裙的,形似人类的不知名种类,应当是不喜爱狐的吧? 可怜的家伙,一瞬间,她居然想到了这个常被鸟儿们拿来形容自己的词句。 “九尾……”女人大感无奈的扬声厉喝:“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念在你我相识多年,我也最后再好声好气的跟你说一次了。此生,我绝对不会来喜欢你的,纵使沧海变桑田,也不会喜欢你的!” 狐帝眸色,瞬息闪过低沉不愉。又迅速调整过来的,微抬下颌望去。 “沧海变桑田,又不是难事。你大可说出更难的事情来,是否我办到了,你就会喜欢我?” “九尾!”女人痛失耐性的,将声音忽然拔高的朝狐帝喊:“别再这样纠缠不休了,你不过是不懂认输的情绪作祟罢了,哪是什么爱意。如果胆敢来毁我对毕方的心意,我化灰也不放过你!” 战,是由女人发起的,她已经厌恶了狐多年不休的纠缠,她心里眼里全都只能装得下毕方。 毕方……,你可知我心意?她恨泪洒衣襟,明知道不是眼前这狐的对手,也偏要宣泄这一场。 啊……,树大叫一声,又归于了默然的……看狐,在雪地里躲避的身姿,惊起雪花纷扬。 这如梦似幻般的姿态与场景,或可在她枯燥的生活里,回味很久吧。认真是可怜的家伙啊,被喜欢的家伙讨厌着。她还记得鸟儿们会在被无情拒绝后,将头藏在翅膀下,哭一场凄惨。 希望这只狐,能多坚强些吧。总会有更好的伴侣,等在后头呢。 本是躲闪中的狐帝,实在难忍这聒噪,不由侧目朝树斜睨一眼过去:“闭嘴!” 哦……她乖乖的闭嘴不言,却眼见有另一个形似人类的家伙,从高空飘下。 她是树,很敏锐的闻到了这人身上,有泱泱万里的绵绵柔和水气,极是好闻的舒缓味道。 “阿离。”来人一落地,就挥洒出一片强劲水气的,挡在了女人与狐帝的中间,“回吧。” 女人一改对狐帝的眼神尖锐,柔得几欲可溺出水来的扯着他袖口,语气委屈道:“神君。” 被唤神君的男人,也不回头看她,只是拱手朝狐帝鞠了一礼,轻笑道:“有礼了,青丘帝君。” 狐帝眸中凶光大泄,却又收回了可怖的狐嘴獠牙,变回了人形嘴脸的笑了出声:“毕方,已经有几百年未与汝见面了,眼下正好趁此机会尽兴的来战上一回吧,如何?” 分明是言问的笑笑语气,却已翻掌出一团蓝色狐火朝对方无情攻去! 啊……树又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是为了那闻着充满了水泽之气的人,或者是神? 因为她是一颗生长在岩石上的树,平日里非常感激着雨水的恩泽。 而这个充满着水泽之气的人或是神,看起来弱不经风的,会抵挡不住这阵狐火的样子? “不是让你闭嘴了么!”那狐忽然扭转头来,半眯的眸子抛来尖锐厉色,翻掌就是朝她扔了一团烈焰过来的,将她整个包裹在了里面。树……忽然被这出弄得惊呆,因为从未历经过如此的凶险! 本就挣扎不开的,任由了这烈焰来烧灼。 这个场景,让她回忆起了当年隔壁邻居被烧一样。明早,她将会化为一堆灰烬被风吹散的! 不要,不要!她是一棵树,此时此景,只得朝那个闻起来很好闻的神君,抛去求救的眼神。 雷声,忽然,她听到了滚滚翻涌而来的剧大雷声。循声所致一眼,几乎将她整个吓软。这雷根本不是寻常一般的雷,夹杂着冽冽紫金之色。那就快要落下的形态,较她的主杆还要粗壮许多。 仿佛携毁灭一切的雷霆之势,就这么从天而降的,朝她所在的悬崖狠狠击打而来!!! “居然是晋升的劫云?”毕方惊叹了劫云一眼,又望了一眼身前九尾狐帝,挥袖将身后的女人挥开得消失不见。九尾狐如果这次晋升成功,就会化作狐龙了。狐性本就阴诡难辨,又亦正亦邪的的不喜受任何的约束。要是化作了狐龙,那性情不知又会阴诡到何种的程度。或许,会堕魔也未定? 若不是以上古祥瑞之神与成王之证的身份仪震九霄,可有任何神与仙家,会喜欢眼前这个性情阴诡的神狐帝君。或许他该趁此机会,让他无法成功。也算替天庭,也算替牠留条不会堕魔的后路吧…… 啊……树又是发出一声惊叫,原本以为滚滚撼雷会顷刻将自己覆灭。 却没想到,这雷只是朝狐而去。将他笼罩在了电光火石之间,快速着一波又一波的击中着。 她惊讶地大张了口,眼看那狐变作了兽的形态,目露着极悍凶光,四足伏地的炸开了一身的毛发来抵御,呲牙咧嘴的,却又很安静的没发出半点的声音来。看上去,极其的痛苦与……可怜。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个本是站得远些的,散发着水泽气息的人或是神君。 居然抬掌挥洒出一阵水波,朝狐的后背迅速的击打而去。 事情究竟是怎么在一瞬间发生的,树有些不太清楚。 狐被雷电水波双重夹击得吐出了一颗发光的珠子,珠子又正巧冲入了她的口中。 也是在那瞬间,狐满目凶光的朝她呲牙扑来。一爪就将她连根拔起的,同往悬崖边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