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往鼻腔里冲涌的深重阴冷瘴气,刺激得一只狐,狠狠抖了几个激灵的睁眼醒来。 初初醒来的牠,懒管金乌与皎月,已交替几何,最先做的是眯眼开始上下打量起自己的现状来。看来牠那场本是可以安然度过的雷劫晋升,是被彻底搅黄的失败了。牠变做了狐的形态,一只很普通大小的狐。因失了内丹,法力被全封不说,连化作人形都不能了,也只剩下一尾了。 倘若不是神印护体,牠只怕会被那雷劫给劈个粉身碎骨与魂魄散尽的下场。 呵,这简直不能再好了!本想让阿离看看自己晋升之后的姿态,继而喜爱上自己的。 所以才会相约,愿给她月下独赏牠更上一层的大好场面…… 但此刻望着连自己都不忍直视的粉嫩小肉爪,牠恨不得将毕方这只卑劣的扁毛畜生,给撕碎于眼前的吞下肚去!看着一幅道貌岸然的温文尔雅样,果然也会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 阿离呵,可真是眼拙。居然会弃了牠这等的,喜爱上那种何其愚蠢与无趣的家伙。 他比起牠来说,更不知阴诡几何。 再者问此世间,又有何物不阴诡。人与神或是仙,谁不爱一个藏呢。藏住自己的能力不足,藏住自己的贪婪卑劣,藏住自己的一些或大或小或是不堪的秘密。 就连看似最高洁不可攀的佛,也都在日夜诵经的忍着与藏着。一个藏,本质便可解读为阴。而藏阴的阳面,最直接需要的便是一个骗了。不管是温善的骗,或是伪善的骗,都是在欺骗着。 世人与满天神佛仙人们,只允许自己阴诡的藏着骗着。 却独独来鄙视牠们狐的坦荡,真是何其自私得丑陋不堪。 狐帝心头,为此遭遇怒意翻滚难休。但末了,也深知局面一时难以改变的冷静了下来。 牠放下了连自己都不忍直视的小肉爪,仰首挺胸的,眯眼朝周围的环境观察起来。此刻身处的应是悬崖底下的一条狭长,散发着恶臭的淤泥潭中。 牠的坐下,压着一个愚蠢的人类。嗯,不,应该是树,一颗化了人形的树。属性为雌,化为的人形不过七八岁的孩童模样,着一身灰扑扑的,类似树皮颜色的衣物。 容貌委实丑陋得让牠,只看一眼便嫌弃的扭脸避开。 而周围的其他,或许是因终年不得金乌的照拂,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绿意森然,层层叠叠的暗青色藤蔓,密密麻麻的缠绕在一颗颗或大或小的树木与杂草或是岩石上疯长着。 以致牠失了内丹的狐体,感受到了一股阴冷侵入心肺,凉飕飕的又抖了好几个冷颤。 通常这种常年不晒金乌之地,非常容易滋生出一些性情极其阴暗扭曲的魔魅来。 果然的,不肖片刻,牠就发现了一些隐藏在阴暗处的小东西们,正窥视着牠所在之处,慢慢的移动过来。如照以往情况,牠随意的一个眼神丢将过去,都能吓得这等小小的魔魅们跪地求饶。 然现在,牠几欲把一双狐眼都瞪歪了,这些低级的魔魅也不跪地求饶的快快退走开去。 真真是可恨也,这全都是毕方这只扁毛畜生所造成的结果 ! 牠乃能力强大的九尾神狐,乃青丘帝君,乃祥瑞的证王之兽,几时遭受过这等不堪的局面。 是以,迁怒的呲出牙,抬起连自己都不再想多看一眼的肉爪,朝坐下已经化为人形的树脸上,凶残的挥落。谁让这愚蠢的树,在那种时候居然大张其嘴的,将牠的内丹给吞吃下肚去。 而且这能力低弱的家伙,居然也敢来可怜牠。更甚是,同情毕方那卑劣的家伙。 该死的东西,牠要将她同毕方一样给撕碎的吃下肚去! 所以现在把牠的内丹还回来,还回来!狐,耐性不足且凶残无度的,持续着挥下一爪又一爪。 直至感觉到有魔魅靠近过来,这才停下了一爪的凶残举止,将身姿又是挺直的,光拼着一身气势的横扫了一眼周围围聚过来的一群低等杂碎们。很好,牠们尚摸不清底细的不敢接近过来。 只盼坐下的蠢树能快些醒来,吞下了牠九尾的内丹,也化作了看似的“完美”人形。 对付四周围的这群低等杂碎们,应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再者,牠现在这般最初始的狐之形态,连强行取回内丹也做不到。唯一的办法是她自愿吐出内丹的,交还予牠。 如果她能乖乖的交还回来,牠或许会心境很好的饶她一命不死。 反则,待牠强行取回内丹那时,定将她灰飞湮灭!思及此处,不由又是怒恨大起的又举爪朝着那张明明被自己抓出了很多伤痕,却又很快复原的脸上,再度挥爪狠抓了下去…… 唔……疼,是谁在抓她?这种痛感,跟扁毛畜生们的爪子抓在身上的感觉差不多离。可又幡然记起,已是隆冬季节的大雪封山了,牠们早就去到了温暖的地方,要待明年春暖时节才会回来。 那么,此刻不停抓着自己的,究竟是谁?一声呼痛的,树终于挣扎着清醒了过来。 嗯,强烈的金……嗯,并没有金乌的照射,但天已是白昼了。呃,似乎有哪里很不对。她是一颗生长在悬崖边上岩石缝隙里的树,常年都视野开阔亮堂,根须都痛不可抑的艰难支撑着。 但此刻视野里这满目的阴暗,鼻腔里满满的潮湿,根须的轻快舒爽,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疼……”因一爪挥面而落,迫使她从震惊得呆掉里醒回了神来。 咦……坐在自己胸口上,昂首挺得威风凛凛,并高举着一爪的小泥团子是什么东东? 唔……牠有着双苍蓝的眸子。此刻这眸子,应该或许是在生着气吧? 啊……想起来了。悬崖边上的月下雪夜里,九尾白狐来了,又来了个穿赤裙的。白狐喜爱着赤裙的,应该是女人吧。很遗憾的是,牠的求爱应该是失败了。后来又来了个,充满水泽之气的神君? 然后白狐与神君打起来了,应该是两者夺一爱吧。这样争夺伴侣的场景,她从前在飞鸟们身上已看得太多太多了。再后来,有阵吓得她整个几乎要软掉的大惊雷来了。 大惊雷落在了白狐的身上,充满水泽气的神君朝牠泼来了一波水,应该是想要救牠吧。 因为雷电重击之下会起火,而水是唯一能灭火的东西。 接下来呢,白狐还是没抵得过厉害的雷电,从嘴巴里吐出了一颗珠子来。那时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那颗珠子正好落在了她嘴里,被她给咽下了肚子里去。 再接下来,白狐凶狠着眼神的朝她扑了过来,一爪就将她连根拔起的同朝悬崖边跌落…… 咦咦咦——,她已经被连根拔起了,应该是要死掉的吧? 可,不对劲啊,如果死了,她怎么还在这儿继续回忆着事情呢? “啊啊啊——”她先前居然发出不一样的声音来,而不是抖动树叶与枝桠的飒飒声。 “咦咦咦——”她的树杆呢,她的枝桠呢。随着意识而动着举到视野里的一双,类似人类双手的东西,为什么会长在她的身上啊?她只是一颗树啊,为什么能长出人类的手来,她被再次惊呆了…… 因这声声尖叫,耐性不佳的狐又是挥一爪下去。只恨这树太蠢,居然连化形都不懂得。 但此刻,哪有时间让她继续发蠢。那些低等的魔魅们,因她一连串的叫声大大兴奋起来。牠急得一连挥出了数爪,却也不能让她闭嘴。不得不更是绷紧了身姿的,端起更凶狠的眼神朝周围扫去。 很好,一些魔魅们又被吓得安静下来的退远了一些距离,但有些还是不死心的靠近过来。 神印尚在,牠不会被这些低等的魔魅们伤及性命,但就是不愿被这些杂碎们靠近。 再者,生就的傲骨使然,他不屑靠一个雌性来保护。这番恨意落罢,牠借力一个腾空的跳跃而起,速度非一般的冲了出去。就算没有了法力,牠还有尖锐的牙,还有可挥杀的爪。 这世上谁想活命,都得是靠自己来。那颗沉溺在发呆里的树,就让她蠢死去吧! 冲撞,翻滚,挥爪,撕咬!满身是泥的狐,与一群带头冲出来的魔魅们混乱的战作了一团。 牠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的,冷眼挥爪的淡看伤及了牠身体的魔魅们,皆被体内血液反噬得发出凄惨的叫声后化为了一片黑烟的毁灭了身型。哼,居然有些厌恶身上的神迹血液,让牠战得不够痛快呢…… 因这持续的撕咬惨叫声,树终于从震惊得呆掉里,醒回了点点神智来。 循声所致一眼,见一个泥团子,正在与一群同样身体漆黑的家伙们,狂战得泥浆飞溅。 她见过鸟儿们打群架,她是一棵树,又无法动,也只能口言相劝了。 于是急忙忙的拉长了嗓音,朝那边喊去:“不要打架,有话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嘛——” 坐下来好好说,这只愚蠢的树,也同去死好了。杀了她,应该也能取回自己的内丹吧。 恨意又是翻滚难休,狐再也无暇顾及一群还在不放弃撕咬自己的低等小魔魅们,飞速的踏淤泥而过的朝还在喊着让牠别打架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愚蠢树妖,扑了过去的跳高起来,狠狠挥落了爪。 树好奇的抬高自己全新的双手,一把就将朝自己挥爪的一团泥巴给抱着举远了一些距离。 “打架是不对的,打架是会掉毛的,有什么仇恨说着说着就化解了嘛,用不着打架的。” 该死的,牠这五短身材的狐之形态,居然挣扎不开的挥不到她一张丑陋又可恶的脸。 再者,现在才不是能好好坐下说话的时候吧,周围已有一片魔魅凶狠且疯狂的冲了过来! 蠢货,快点松开,或者把牠扔出去的再战过! 奈何,牠已不能口吐人言,又不愿发出狐叫,也只能呲开牙的狠狠咬她。 “嘶——”树呼痛一声,转过单手抱着挣扎的泥团,一手朝牠头顶揉落:“乖乖的别打架。” 大胆狂妄的树,她有什么资格来揉牠的头,恨得牠又是奋力挣扎扭动了身体的猛口咬下去。 “啊,又咬我,真是不乖。鸟儿们打架的时候,我让牠们乖乖的别打,都会听话的哦……” 扁毛畜生,该死的树,居然拿牠等同于那些脑子愚蠢且性情卑劣的家伙们,真的该死! “啊,你们也是哦,不要打架。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好好说个清楚嘛。”树忍着一手被狠咬的痛感,扭脸朝那些冲过来的黑漆漆家伙们,柔声的低劝:“要不,我给你们唱支歌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