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命里无时莫强求(1 / 1)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首页

1  “姑娘,今儿一早言初就送来两万两银子的银票。”南竹一边帮青莲篦着头发,一边小声道。  “言初哪儿来这么多银子,是姑姑又送来的吗,看来姑姑没有把我忘了,还是惦记着青莲的。”青莲心里一阵喜悦,她哪里知道这两万两银子是别人春宵一夜卖身钱。  南竹看起来有些担忧,“只是言大人交代,不要姑娘问这银子的来历,只管放心的去使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西梅,把银票拿来我瞧瞧。”青莲转身吩咐道。  西梅应声把信封拿了过来,厚厚的一沓,青莲小心的拿了出来,把那银票细细的看了一遍,发现那每一张上赫然盖得都是慕王府的大印。看到这里,青莲抿起了嘴角,“好小子,你倒是有能耐,把慕王府的银子都能弄来。”  “抽出八千两立即由言初送到石炭坞,另拿出一万两供言初差遣使用,咱们留下两千两便足够了。”有了这笔银子,茶肆很快就能收拾收拾动工了,青莲想到这里,不禁心生喜悦。  这时窗外一阵吵闹,一位小丫头在外头传话道,“四姑娘快去前院上房瞧瞧吧,六少爷病的重了。”  南竹轻轻地掺起青莲,“姑娘,成了。”    青莲赶去的时候,上房的院子里已经站了一群人,在外办事的大少爷易远也赶了回来,易然和易宣也依次的站着,青莲刚刚站稳,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李姨娘就在丫头的搀扶下慌慌张张的过来了,脸上还挂着惊恐的神色,显然这几日她过的紧张不安的。易绍此时还未回来,估计送信的人已经去了,不过时就会回来了。  青莲心里知道,自己这个将计就计一定会让郭氏咬牙切齿,本来想要借小儿子的病把自己赶出郭家,没想到易绍硬是不接她这茬,不过这样一来,她再坚持把自己送出去,这样的恶果这只能由她自己吃了,她若改口不让自己离开,显然她儿子病的蹊跷大家一目了然,不论如何,她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其实自己这么一招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希望能给郭氏提个醒,让她早日收手,自己也实在没有时间跟她郭氏玩这些家家酒。  “六弟怎样了?”易宣说着白了一眼青莲,易宣今年跟青莲一般年纪,只比青莲小了几个月,还在读私塾,但是个子和长相看起来要比青莲大得多了,青莲早初一度以为是他是自己的哥哥。易然平日里跟郭氏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自然对青莲没什么好脸色。  “说是得了时疫,母亲和大夫现在还在里边,五弟且稍安勿躁。”老三易阳今年十七岁,比着易宣老成持重了许多,因为老二易然是早生子,身子虚弱,便从旁支里抱了一个男孩与易然养在一起,相互扶持,老小的寄人篱下,让这个孩子有着不同别人的稳重。  易宣看了青莲一眼,眼神里满是轻蔑,冷哼一声,没有说话。青莲也是无语了,这一群孩子,真不知自己是在哪里得罪他们了,怎么就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过之后青莲就想通了,自己在这个家里是一个外来人口,他们本来就已经是一个成熟而且完整的家庭了,自己的加入,显然并不会多么受他们的欢迎,何况这几位公子顶着国公府少爷的名头,将来也毕竟不会有依仗自己的时候,给自己脸色看,显然也是情理之中了。  但是易远显然有些不同,他也看了一眼青莲,只是眼睛里平静的像一泓秋水,干净澄澈,里边还有一丝歉意,只是浅浅的一眼,易远便转过头去,安静的站着,藏青色的袍子看起来老成,像一颗青松。  “瑜儿怎样了。”易绍大跨着步子走进庭院,老远就听见一声厉喝,脸上满脸的严肃。  “回禀父亲。”易远端正的施了一礼,“六弟今天突然病重,已经请了大夫,据说是感染了时疫。”  “染了时疫?”易绍一双浓眉横立,看起来很是吓人。“怎么回事?”  “老爷”,说话间,从房间里扑出来一个妇人,“救救瑜儿吧。”只见那妇人满脸泪痕,出来的时候却被孙妈妈死死的拉住。  “老爷,”孙妈妈施了一礼,“六少爷染了时疫,咱们园子并没有人染上这种病,定是有人故意害六少爷。”  “对,我们瑜儿才六岁啊,他招谁惹谁了?”郭氏满眼含泪,呜咽的说。  “四姑娘,你来评评理,你说六少爷才多大,怎么会有人跟他这么小的孩子过不去,你说他是不是丧尽天良啊。”孙妈妈越说越伤心,抓着青莲的裙子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六少爷我天天看着,多好的孩子啊,老奴心里心疼啊。”  青莲弯下身子把哭的气喘吁吁地孙妈妈扶了起来,“母亲和妈妈都不要伤心了,六少爷是个有福气的,不会有事的。”  “四姑娘,你说是不是,遭天杀的黑心肠,这样害一个孩子。”孙妈妈被青莲扶起来后,嘴里骂声不绝,不住得问青莲对不对,众人心里跟明镜一样都猜得出,眼睛都看着青莲。  青莲面上却不做声,恍若不觉,只是一如往日般怯怯的安慰着郭氏,易绍看着眼前的情景,厉声道,“瑜儿呢,我去看看。”  “老爷,不要啊,六少爷染的是时疫,老爷千万不可进去啊。”一听这话,易绍身边的下人急忙拦住。  “是啊,老爷,万万不可。”郭氏也一把拦住。  “那要怎样?”易绍有些不耐烦了。  “父亲不要着急,先等大夫出来了再说。”易远安慰道。  “老爷,还是先查清到底是什么人暗中害我弟弟。”易宣厉声道,眉眼里满是愤怒,“弟弟生死未卜,凶手还逍遥法外,不能姑息纵容。”  “查,彻查!”易绍也是被眼前这一乱象激怒了,再不复往日的冷静持重。  2  “回禀老爷夫人,在后院找到了这些。”说着一堆人呈上来了一个布娃娃上面扎满了针,隐隐约约青莲还看到上面有些小字。  “又是这些,”青莲在心里暗暗想到,“只要说是找不到证据的案子,总会用个什么巫蛊,虽然无稽,却总是百试不爽。”  易绍看到眼前这些东西,心里一阵嫌恶,“哪里找到的?”  “四,四姑娘房里。”下人们怯生生回答。  “四姑娘,没想到,我们六少爷只是小孩子,你真是好狠的心啊!”那孙妈妈一把扑到青莲面前,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四姐,你这些怎么解释。”易宣一脚跨过来,“自你来以后,六弟就总是闯祸,还在你那里弄伤了妈妈,今日看来,根本就是你挑唆,六弟才三岁多他知道什么?”  “青莲。”易绍冷着面孔,“跪下。”  青莲默默地走到易绍的面前,无言的跪下,巫蛊这种东西从青莲看过的书上,没有一个失手的,姑姑玉灵是这样说巫蛊的,它根本就是人心一个考量,没有真的假的,只有信与不信。事到如今,就看易绍对自己有几分信任了。  “你做的?”易绍轻轻的说。  “父亲大人,您觉得呢。”青莲也是淡淡的说。  “你还想抵赖,那这些东西你怎么解释?”易宣厉声质问道。  “不过是一个娃娃,它能证明什么?它是开口说话说是我做的了吗?还是它来指认我了?拿一个破娃娃就说是我做的有什么证据吗?”青莲仰起头,面带冷笑道。  “你还敢狡辩,这娃娃不是证据那什么是证据!”易宣显然气急了,上前“啪”就给了青莲一巴掌,打的青莲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放肆,他是你姐姐。”易绍一声厉喝,吓得易宣后退好几步。  “爹,五弟也是气急了才会这样,您千万不要责怪五弟。”老三易阳也跪了下来求情道。  “爹,六弟还躺在床上呢,好好地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得上时疫。”易宣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既然你说是冤枉你了,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吗?”老二易然冷笑着从下人那里拖出来一个丫头,丫头身边还扔着一些碎布,正是与那娃娃身上衣料相同。青莲定睛一看,正是西梅。  “姑娘我是冤枉的,姑娘”西梅望着这里,噙着泪。  “从这丫头房里搜出来的,她是你的贴身丫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易然冷冷道。  “这大约是前几日我和西梅做荷包剩下的碎布罢,没有什么稀奇的。”青莲淡淡的说着,仿佛还没意识到风雨欲来的状态。  易绍铁青着脸,不发一言,只是盯着青莲,郭氏走了过来,“莲儿,我素日里最疼你,什么也不曾缺了你的,短了你的,你为何要与我的儿子过不去呢?”说着眼中盈盈要有泪滴。  “莲儿,看来那个道士说的没错,你收拾收拾,明日便去仙云寺吧。”易绍许久才突然道,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么一句话,基本已经给青莲定性了,只是面子上实在不好说开而已,之前极其不愿提起祈福一事放到今日来说,无疑就是要把青莲赶出家门了。  青莲却只是微微一笑,抬起清丽的面庞,“女儿听从父亲吩咐。”  3  “南竹,收拾东西。”青莲回到房间第一件事便是吩咐道。  “姑娘,今日之事为什么您要如此忍气吞声。”西梅有些不悦,今天的事西梅很是生气,没想到郭氏还藏了这么一手。  “仙云寺的确不错,风景秀丽,清净自然,我正想去呢。”青莲难得话多,今日意外的有些兴奋。  南竹不解道,“姑娘这是何意,我们今日被郭氏如此欺辱,姑娘竟然忍气吞声,姑娘素来不是最讨厌这样的性子了么,如果姑娘长此以往,什么时候才能大仇得报呢。”  青莲脸上挂着一抹笑,“报仇之事须从长计议,今日我借此事搬出郭府,日后那郭氏是生是死就都与我无关了。”  南竹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抹光,瞬间明白了主子的计策,古人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自己离开了这里,那郭氏便再是有脏水也泼不到自己身上,只有自己泼她的地步了。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在青莲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相,并执意去为六弟祈福很快在附中博取了同情分,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是主母陷害前夫人女人,善良的姑娘难以生活无奈躲避佛寺的小故事,下人们传故事是最快的,没用多久,整个府中便都知道了,气的郭氏脸都绿了。   对于青莲来说,这对自己除了是计策上的算计之外,其实心里还有丝期待,青莲想起那日湖边颀长的身影,陷入了沉思,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青莲感觉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的在乱跳,脸上也有些烧红,只好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但是心中却有一丝甜甜的喜悦,再也看不下去图,放下书卷对着窗子外的桐花树发起呆来。  青莲这次收拾了好几天才出门,易绍当日虽是气急,事后想来总是有些不忍,自己作为长辈不忍拉下面子,私下又担心青莲住不习惯,几乎把整个园子连带着搬去仙云寺了,而且青莲这次出门的名声在易绍的亲自操持下还异常的好听,为父母和家人祈福还愿。青莲觉得,易绍的确是很疼爱自己,但是青莲也比谁都清醒,这是一份没有父女情分的父女,他对自己的照顾和自己对他的利用中间的桥梁不过是他与姑姑的一段情而已,这份情能持续多久,自己就能享受多久,一朝涉及根本利益和子女,其实也会变得很薄淡,换句话说,这份父女之情,极其的脆弱。    所谓仙云寺不过是落月湖中岛的代称,岛上因仙云寺最为出名,禅山后山也是一处庵邸,名曰仙禅庵,是专门为京中女眷去仙云寺礼佛住宿之所,庵中主持是专门呈供皇室的,故而不大出名,只以仙云寺之名代指。  “姑娘,你瞧,仙云寺云雾缭绕的真好看。”西梅按捺不住,挑起帘缝看了起来。  青莲上次来仙云寺是徒步上山,这次来是坐了轿子从山道上来的,轻松了不止一点点,便也轻挑了帘子望去,“是啊,仙云寺真好看。”眼睛看去的地方却是上次自己遇见他的地方。  “姑娘,我们搬到仙禅庵来,跟言大人的联系就不方便了啊。”南竹有些担忧。  “你怕什么,言大人神通广大,到哪里不都是一句话的事。”西梅平日里见到的言初神出鬼没,不知觉就把言初当成了孙悟空似的无所不能的人物了。  南竹听了那话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西梅说的没错呢,言大人神通广大的,指定有办法。”  青莲并不担心联系的事,青莲早看了上京的地图,爱莲居的莲湖正与仙禅庵湖相连,摇着船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仙禅庵了,若是从爱莲居正门出来则足足要绕到城心走两个时辰才能到仙云寺后山,而自己此次居住祈福的地方正是仙云寺后山仙禅庵禅房。  仙禅庵的禅房住过不少名人雅士,留下许多绝妙诗词,这后山禅房就是为达官贵人们修建休假游玩的好去处,青莲居住的禅房是后山里较为偏僻清幽的一处地方,茂林修竹,曲径通幽,山鸟鸣脆,月照空响,青莲下了轿子带着斗笠走了许久才到这地方,只是看了一眼便喜欢上这地方了,只是恨自己没有早一些来。  几个小尼引领青莲一行将一切收拾妥当,由于青莲的身份,仙禅庵的主持并未前来迎接,也没有提出要见一见青莲的意思,似乎真的只是任她在这里住着而已。  对于青莲来说,这样反而更加自在,收拾完毕后,青莲便按捺不住兴奋,带着南竹偷偷离开了禅房去湖边,青莲循着之前走过的路,带着幕离轻轻地走着,青莲穿着一袭水色的衫子,白色的幕离遮住了脸。而南竹则一副小丫头的打扮跟在后面。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我们才到仙云寺还没有去拜见别的居士呢。”南竹有些跟不上青莲的脚程了。  “不耽误,你不是觉得这仙云寺好看么,带你瞧瞧又如何?”青莲话语里带着一抹戏谑。  南竹从未见过这样的青莲,“姑娘,你是要去拜会什么人吗?”有些好奇。  “多嘴。”青莲冷冷的答道,这样两个字瞬间让南竹回到了平时认识的那个青莲,登时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青莲带着南竹在湖边绕过来转过去,走的南竹脚腕子都要断了,青脸还是兴致勃勃的在湖边转,直至夕阳打下一层金色,青莲才悻悻的带着南竹回到禅房。    晚上,青莲像往常一样摆弄着自己的图册,基本已经完成了,由于银子的落实,青莲的兴致也提高起来,不过三天就把建筑图和改建图全部给画完了交给了言初去督办,现在只是拿着册子在检查整理着。  现下已经是春末了,古人云,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倚窗望去,红烛下的春花仍然精神灿烂着自己不久的年华,但是窗下的女子握着书卷有些心不在焉,一抹青丝垂在眼前,眼里有一抹难掩的失落。  “姑娘,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西梅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但是青莲恍若没有听到一般,易然呆呆的盯着窗外,心神不宁。南竹示意西梅噤声,把她拉到一边,自己轻轻地打起了帘子,铺好了薄被,挑了挑灯花,转头看时,青莲还在发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南竹听到青莲一声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