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爷,瑜儿近日总是梦魇,喂不下饭,也不跑着玩了,请了大夫来瞧,总是不见好。”郭氏奉着茶盏低头看着案头把卷的国公爷轻声道。 易绍的眉头皱了皱,“可吃了药了?” “不过才是三岁孩童而已,如何吃得浓稠的汤药,现下又病得厉害,汤水难进了。”郭氏说着,泫然欲泣。 “也是,是药三分毒,才三岁的孩子,这该如何使得?”易绍放下手中的书卷,站立起身,“我随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郭氏偷偷瞄了易绍一眼,眼里晶莹欲滴,“多谢老爷关怀。” 床上的孩童烦躁不安,似乎有着难以忍耐的痛楚,四肢翻腾,两只手在空中乱抓着,哇哇的哭声听的人撕心裂肺,郭氏见状,伏在床边,殷殷的哭泣着,“老爷,你看,这该如何是好啊。” “这是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说。”易绍眉毛一横,脸上带着怒色,眼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青莲得知了六少爷生病的消息迅速就赶来了,新晋的李姨娘也到了,李氏峨眉淡扫,双目含情,朱唇微抿,一副弱不禁风俏佳人的模样,也难怪易绍对其疼爱有加了,面对易绍的怒目而视,李氏仿佛受惊的小鹿,眼里一副委屈,抿着嘴不敢说话,易绍的脸色显然温和多了。 “回禀老爷,大夫说是受惊了,小少爷昨夜睡觉魇着之后,一直就这样,老奴想,是不是”郭氏身边的孙妈妈回禀道,说到最后,抬眼瞧了易绍的脸色,没再说下去。 “为什么不说了,是怎样了?”易绍瞪了孙妈妈一眼,生气道。 孙妈妈弓着身子,施了一礼,毕恭毕敬道,“老奴想,小少爷还是个孩子,眼里干净,约莫是晚上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不请懂道的老先生瞧瞧?” 郭氏随即也站起了身,拭了拭泪,“老爷,要不咱们瞧瞧吧。” 易绍看了一眼郭氏,郭氏噤了声,易绍是个读书人,又多年事业军中,对于神鬼之论,素以为无稽之谈,看到郭氏和这老奴这样说登时有些不悦。 孙妈妈一把跪下,哭的声泪俱下,“老爷啊,小少爷是由老奴看着的,在老奴手里出了事,老奴心里过意不去啊,眼瞅着瞧了大夫一直也不好,老奴也是想着早些让小少爷好起来啊。” 易绍心中一软,床上躺着的可是自己的亲骨肉,总不能眼睁睁的让他死在自己眼前啊,眼里也柔和多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有什么脏东西,难道我们国公府还不干净不成?” 郭氏轻轻地的抓住易绍的袖口,“老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事到如今,试一试不好吗,瑜儿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说着眼泪顺着眼角刷刷留下看的人心疼。 青莲看在眼里,心里何尝不知郭氏打的什么算盘,嘴里却柔声道,“母亲还请不要伤心,六弟吉人自有天相自会逢凶化吉的。”说着向易绍盈盈一拜,“父亲大人,既然眼见得如此,不如就请人看看好了,也能让母亲安心。”郭氏听了这话瞧了一眼青莲,脸色隐隐有些变化。 李氏见青莲都这样说,本不愿开口,从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对于当家主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己也不清楚,这个平妻姑娘究竟是不是跟郭氏一伙的,自己无从得知,只知道两个身份贵重的人都一样说话,自己附和那时错不了的,“是啊,老爷,不如就请人来瞧瞧,四少爷是个好命的,肯定能好起来。” 易绍见众人都劝解自己,自己也不好再坚持,何况说穿了父子连心,看着床上的孩子,自己如何不心疼,当下遣了下人去请人了。 “道长,不知我儿如何。”易绍在正堂设了茶盏请了道士敲过之后坐下问道。 那道士微微一笑,拂尘一甩,施了一礼,不紧不慢道,“国公爷不必担心,令儿无碍,我这里有一方剂药,无根之水冲开,喷洒屋内可驱污秽,令儿也当痊愈,只是贫道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道长请讲。”易绍虽对这些下九流的人不以为意,但是礼数上还是过得去的,话语里也有客气。 “国公大人,经此一事,令爱福泽受损,虽可痊愈但以后也磨难重重,还需有人为其祈福才好。” “不知道长所说何人呢?”易绍虽不信这些,但是这个道长既没有说办法事,也没有大兴土木,只是祈福冲药,心里便安心些了,也多了些信服。 “贫道算了令公子八字,八字多火,须一人名姓中带木的亲人与其祈福半年方可保后生平安。”那白胡子老头抚摸着自己的长胡子一板一眼的说。 “还须如此?”易绍看了那道士一眼,仿佛不以为意。 回到内房之后,郭氏已经听下人回禀了道士的话,“老爷,奴已差下人去冲剂药了,只是老神仙口中的姓名中带木” “咱们家有名姓中带木的人吗?”说着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那李氏被目光扫到吃了一惊。 青莲如何不明白,易瑜姓名中带木的亲人不是自己这个姐姐,便就是那个李氏姨娘,但是姨娘外出祈福显然不合礼数,也相当于变相的扫地出门了,郭氏这么一招不过是想让自己跟李氏互咬罢了,但是青莲微微一笑起身福了一礼。 “爹爹,姓名中带木是个什么意思呢,青莲不是很明白。”说着微微一笑。 易绍显然也意识到了青莲姓名中的意味,有些不悦,面向郭氏道,“不过是些无稽之谈,且再看两天好了。”说着扫了一眼床上的易瑜,奇怪的是被那倒是的冲剂喷了屋子之后,那孩子安静多了。说话间,易绍拂了拂袖子,转身离开了,只留满足子的人面面相觑。 “姨娘那边如何?”回到房间后,青莲问南竹道。 “姨娘现下正坐立难安,生怕夫人会把她送去祈福,姑娘是不是让言初交代她一下?还有六少爷怎么会好端端的病了,我听前院的丫头们说,少爷这场病来的很奇怪呢。”南竹小声说。 “姨娘那里暂且按兵不动,倒不需要怎样交代她,只需让言初教好她如何好好模仿姑姑便好,至于六弟的病,必定不会那么简单,母亲这是要学前朝女帝么,竟然如此狠心,既然她对自己的亲儿子都下得去手,那我就让她狠心过瘾。”青莲翻着画册,对这几日的建筑图有些不满意。 “这事你交给暗人去办,不要让言初得了消息。”说着在南竹的耳边小声的交代了一番。 2 慕苏难得从家里逃了出来,一连在街上晃荡了一上午,本来慕苏是打算直接去爱莲居找言初的,结果大清早的赶过去确是大门紧闭,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自己实在无处可去,便信街闲逛,六子跟着这个小王爷吓得魂不附体,但是显然自己这个容貌绝伦的爷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买了这个挑那个,不多时自己已经抱了一堆货物了,高高的直到头顶。 “呶,六子,这个木花雕不错,初初一定喜欢,做个小摆件。”慕苏兴致勃勃的拿了一把装起来,撂给了六子。 六子头还没有从货物里伸出来看到那个花雕长个什么鬼样子,一包东西就已经砸向了自己头上,只好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放好,自己那个猴主子又不知道蹦跶哪里去了,只好跌跌撞撞的从缝隙里瞅着追上去,“爷,爷,您等等。” “咦,六子,这个泥人儿不错,老板你出来,让爷也捏一个。”慕苏看到泥人儿摊儿前的小人儿兴趣盎然起来,一脚把那正在捏人儿的店家给踹了出去,自己端端正正的坐了上去。 “唉,你这人怎么”那摊主气恼,但是眼前是个衣着华贵,相貌高雅的贵族少年,显然自己招惹不起,话说了一半咽了回去 这时六子慌慌忙忙挤了过来,把一堆货物放在一边,从衣服里拿出一张银票甩了过去, “我们爷开心,赏你的。” “多谢爷,多谢爷。”那小贩慌忙不迭的给慕苏作揖施礼。 “六子,你看我捏的这玩意儿像不像初初?”慕苏高高的把那刚刚捏的小人举起来,那小人鼻子眼睛挤在一起,一块青色的彩泥裹着身子,活像披着一块破布的怪物。 “爷您见天唠叨着初初,这初初又是哪家公子爷呢?六子都没见过,又怎么知道像不像那初爷呢。”六子苦恼,无可奈何道。 “不像吗?”慕苏一脸不悦。 六子知道闯了祸,急忙兴奋激动的抢白道,“像!像!像!简直比着初爷的脸刻的!” 慕苏听完一张拉长的俊脸瞬间喜笑颜开,“我就说嘛,捏一个初初,再捏一个我”说话间已经抓了一把红泥捏了起来,不多时一个红袍怪就在手下跃然而生。 一个长相俊美衣着华贵的小哥坐在泥摊儿上捏小人很快吸引了一堆人围观,许多姑娘们捂着嘴窃窃私语,巧笑倩兮,还有一些人前前后后的指指点点,更有大胆的姑娘上来付账让慕苏捏一个人像。慕苏正捏的兴起,来者不拒,六子收钱,自己在小摊儿前左捏一个女怪物,又捏一个母夜叉,还捏的前来买小人儿的姑娘们喜笑颜开,莺啼燕语,瞬间小摊儿上热闹了起来。 “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排队按顺序来啊。”六子在旁边为主子维持着秩序,慕苏在旁边捏小人儿捏的不亦乐乎。 “慕苏?”一个皮肤白皙,身着青色衫子的人拨开人群挤了进来,惊讶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慕苏把埋在一堆小人儿中的头抬起来,正看到一个秀美文气的脸正困惑的看着自己,慕苏一阵欣喜,倏的站起来,一把抱住那人的脖子,“初初,你来啦,你看我给你捏的小人儿!” 言初只看到一个满脸花泥,辨认不出长相的人冲着自己就扑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时,那人已经挂在了自己的身上晃荡,手里还举着两个什么好像很奇怪的东西挥舞着。 “额,什么?你说什么?”言初尴尬的把那男子推开,紧张的退后一步,“慕苏,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慕苏被一把推开时,显然并不死心,举着一红一绿两个小人挥舞着又蹦上来,“你看,你看,初初,这个是你,这个是我。”说着还比划着。 “初爷,可找到您了,您这一天去哪儿了,我和爷先去了府上,爷就差把门卸了也没人来,奴才好说歹说才把爷给劝到街上来,呶,爷说,这块布给您做个披风,这块布给您做个内衫,这块布给您做个袍子,还有这个是给您的挂坠,那个是个摆件,这个是个簪子,那个”六子向见了大救星,唠唠叨叨的把一堆东西送到了言初怀里,不多时,言初已经抱的看不见脸了。 “初初,你要去哪里玩,我们一起去吧!”慕苏兴奋地挽着言初的手臂,“好几天没有见到我,初初你想我了吗?我在家里可无聊了” “初爷,这个,这个是爷给你买的枕头,说是枕着可舒服了,这个是给您新买的糕点,爷说他家的糕点是满京城最正宗的唉,初爷,您别走啊,初爷?” “终于回来了。”六子摊在门口的地上无力的嘟囔着。 慕苏刚刚洗过了脸,又换了一身衣衫,这才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出来,与六子的气喘吁吁和无力相比,慕苏则精神旺盛,“初初,你别在我走了就满园子的随便住人,我看看,这里有没有你新窝藏的狐狸精。”说着四下里寻找着。 言初一脸黑线,“小王爷,我表弟今日有事出门了,园子里就只剩下我一人居住,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客人?只是我平日里忙着打理铺子整理一些田产,初来京城,许多还是很不方便,所以平日里不常在家,比较忙碌,故而今早相寻,我不在府中。” “不方便,是因为缺银子使唤吗?这个好说,我私下里有许多的田产铺子和宅子,平日里也用不上什么,初初要用,都给初初好了。”慕苏一脸不以为意,仿佛并不是什么大事一般,俏脸上一副败家子的面相。 “不可不可,这怎么可以,小王爷厚爱,草民怎么担当得起。”言初吃了一惊,从未见过如此大方的败家子,如何不让自己掉眼珠子,怪不得京中数起来纨绔子弟败家子,慕苏说自己第二,绝对没人敢说自己第一。摊上这样的儿子,言初也的确满同情慕老爷子的。 “我说给你就给你,我的就是你的,你跟我客气个什么劲儿。”说着眯起狭长的凤眼,满脸的笑眯眯,勾魂摄魄的看着言初。“六子,还不赶紧去收拾收拾把爷的家当一并送给初初。” “额。”言初被看得脸红的不敢抬头跟慕苏对视,“既然小王爷错爱,那那草民就暂且替小王爷保管,小王爷什么时候需要,草民立即给爷送去。” “你看着办吧。”慕苏哪管得了那么多,眼前的小哥白皙的小脸上那抹红云早勾的慕苏三魂七魄飞到九霄云外了,哪还有什么理智,只是一扑便含笑酥在了言初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