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军在人界与鬼界夹缝中建立了平行世界,磁场受到极大影响,与外界通讯只能靠有线电话还有很是古老的写信。沈毓磨在通迅处的门外,今天休假,通讯处外不出意外地排了长长几条队,虽说尉官专属队伍的人比其他少了不少,但沈毓还是扎扎实实晒了老久的太阳。 晒到眼镜发绿太阳落山才轮到她,沈毓一个箭步钻进阴凉,缓了一口气后磨磨唧唧来到电话前,漫不经心地拨号,手指无聊地在桌面敲击。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略带点稚气软软弱弱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出来 “姐!你终于打过来了!” “嗯。”沈毓轻轻应了一声,话音里突然间带了少许温柔的意味。 “姐,我在电话前等了一天了,你怎么才打来啊。”电话的另一头一定是有一个小丫头,微微撅着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还蓄着点点不满,那种撒娇的小样子沈毓闭着眼都可以想象到,手指不由动了一动,忍不住想揉一揉那丫头的头发,她还记得,那妮子有一头极软极细的头发,光光滑滑墨似的发丝,会在阳光下泛起柔光。 她嘴角有笑意“今天忙,很多课要上,很多作业要写,刚刚才从老师那偷溜出来。”末了觉得有些不妥,连加了句“你不许学。” 电话那头显然被这一句话哄好了,痴痴笑了好一会“凭什么嘛,姐你可以偷偷溜,就不许我溜!不公平!” 沈毓只淡淡回了一句“你若敢溜,我就打断你的腿。” 那小嘴估计又撅起来“凶巴巴的,从小到大就会欺负我。” 既然欺负的帽子被扣上了,沈毓也不介意继续坐实“作业写完了?有没有考试?多少分?”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焉了半节“唔,那个,诶!姐你今天吃了蛋糕没?” “没。” “吃了长寿面没?” “没。”沈毓任由她转移话题,并不打算戳破。 “我今天特意买了个小蛋糕给你呢!” “然后你帮我吃掉了是不是?” “你又不回来,我只能自己吃嘛,姐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你的学校怎么这么忙?老师是不是特别凶,不写完作业不让回家啊?” 沈毓又笑了笑“是啊,老师特别凶,作业留了好多,每天写到很晚的。” “啊,那以后我是不是也会遇到这样的老师啊?好可怕。” 有“有好生学呢,老师都夸我,阿姨也说我乖,不信你问她们。” “钱够用吗?那些人待你可好?” “够的,她们待我很好呢,姐你过得好不好,老师有没有凶你啊?不对,我姐那么好,老师同学一定都喜欢姐姐的。” 沈毓愣了一会看了一眼窗外浸在暮光下的连绵群山,柔声道:“是啊,他们都很喜欢我,我过得很好呢。” 得了满意答案,那小丫头开心了不少,又脆生生道:“今天是姐姐生日呢,姐姐生日快乐,以后要天天开心,作业要少,休息要多。” “好,你也一定要每天平平安安的。”沈毓垂下头,很认真很认真地道。 她平安就好,其余的不那么重要了,沈毓这几年一直是这样想,她一定要平安,平平安安的快快乐乐的,代她过一过正常的日子,看一看普通的风景,这样就好。 之后又絮絮叨叨说着,好像每次都是这样,不愿开口,但最后话又多的说不完。 突然有人敲了敲玻璃窗,沈毓抬起头,通迅处的人敬了个军礼又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时间到了,沈毓点点头继续道:“是啊,你以后不好好读书就会遇到这样的老师,我还有很多书要看,先挂了。” “嗯嗯,我会的,姐你以后有空要经常打给我,不要太累了,要多休息,姐姐再见。”小丫头很是懂事,纵然再有不舍也乖乖挂了电话。 “嗯。” 沈毓理了理军帽衣领,大步走了出去,军靴敲在瓷地面上钝钝有响声,手半扶着佩刀,脸上的笑容未褪,只是藏了点苦,缀了点涩。 出了门觉着有点饿,约摸着食堂还开门,就踩着暮色过去,到了食堂果然开着门,只是多是炊事班的人在收拾桌面,吃饭的人没有多少。时间不早了,但应该还留了点菜,指不定打饭的大妈为了腾盘子多给她打点。心情顿时好上不少,欢乐地走了过去。 还未看留了些什么剩菜,就看见窗口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沈毓秀眉一挑道 “我怎么不记得上头把我的兵调到了炊事班?还是说林同志希望提前熟悉炊事班的工作情况?” 扫了她一眼后,林晨直接收起了窗口剩点残渣的菜盘,若无其事地道:“你先坐那等一会。”话毕就直接转身进了里间。 沈毓一头雾水,抱着今天天气好不跟神经病计较,明天再整死他的念头坐到了一个角落。等的时间不长,林晨就端着一个托盘来了,腰上的围裙还未摘,军装的袖口上也粘了点面粉,莫名带了喜感。 托盘上放了碗面,面上细细切了些肉丝,放了几片翠色正浓的白菜叶儿,面上还卧着个摊得金极有水平的蛋,蛋白白嫩如玉,蛋黄外还裹了一层将破未破的蛋白,隐隐透着诱人的模样,汤是清的,一眼看得到底,一切都刚刚好,面上冒着氤氲的香气,顺着晚风悠悠飘到鼻尖。 “这是什么?” 林晨没有鄙视她的智商,言简意赅道“面。”怕是她智商情商太低又加了两个字“礼物。” “太突然,有点懵。” 放下托盘推向她那一边“应该跟当初的味道差不多,至少这面跟你走那天吃的模样是有了八分。” 突然间她无声笑起来,像遇见什么极开心的事,听见极有意思的话,眉眼弯弯,脑后盘得紧紧的发都有颤动。 林晨淡然看着眼前的人,十来年过去,她模样变了不少,但那眉眼确无变化,尤其是那眼,还是极清的,但却隐着掀起狂涛骇浪的力气,有时是深的,让人看着就陷进去,有时带着迷雾的慵懒,只一眼便迷了方向。她的骨像极有韵味,眉间带了英气,一身笔挺的军装更衬出那份英姿,头发用发网紧紧盘在脑后露出一段光洁脖颈来,长时间在风雨里奔走,她有一种处变不惊的淡然,可当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佩刀,那样子却是夺人心魄。 她在笑,极开心极开心那种,但没有声音,林晨木然回忆着,以前她的笑是不是也没有声音。 “什么时候认出来的。”沈毓停了笑,但依旧弯着眉眼道。 “在第一天看见你窝在树荫下躲懒发呆的时候。” “唔,这样早”沈毓话音一顿,然后又问“你之后一直待在那?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一直在那,想着你可能回来,怕你寻不到就没走。” “我随那家人搬去了很远的地方……” “不回来也好,你不回来可能代表着过得很好,这十一年我也觉着很心安。”林晨的语音极稳,不带半分波澜,像是在普通的一天简单问了一句早安。 “我……” “面快凉了,你先吃。”那是很平静的话,仿佛十一年只是十一天,只需寥寥几字便可轻易抹去痕迹。 沈毓懂他的意思,只轻轻巧巧地道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