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在口头上罚了崇光,却并未下旨言明。但天子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便没有收回的道理,崇光第二日就动身去了佛堂抄经。
正为静妃梳妆的碧翘喜上眉梢:“听说,瑶光殿住的那位郡主被陛下罚去了佛堂抄经,恭喜娘娘。”
静妃冷哼了一声:“有什么好乐的,陛下分明是偏心,此事怕是就这么揭过了。”
碧翘道:“娘娘不必太为此事耿耿于怀,只要咱们把她故意陷害娘娘的消息散播出去,让宫里宫外人人都知道郡主心肠歹毒,往后一旦有人提议立她为后,定是一片反对之声。她要是做不了皇后,宠冠后宫的娘娘还怕她骑到自己头上去吗?”
“好主意。”静妃展颜一笑,转而又面露不快,“可本宫还是看不惯陛下一直纵容她。”
“陛下只是忌惮卫家不敢动她罢了。陛下这些天都歇在德夷宫,可见陛下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还是娘娘的,娘娘且忍一忍,这皇后之位迟早是娘娘的,若是娘娘生下皇长子,定是这昭国的太子。”碧翘谄言,说完却见静妃痴痴望着那映在镜中的美貌,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是愈发难看了。
“本宫现在要去明德殿见陛下!”
皇帝正专注作画,听到静妃请安,淡淡说了声“起来吧”,眼皮不曾抬一下。
静妃竭力压制住心中的不平,徐徐步至皇帝身侧,观摩了片刻,娇声道:“陛下笔下的海棠,或含苞、或半开吐蕊、或盛放、或飘零,千姿百态,真是栩栩如生。”
皇帝没说话,握住的笔移去蘸那胭脂色的颜料,继续勾画晕染。
静妃又道:“像是美人初醉,娇柔可人……”
皇帝这才搁笔至笔忝,依然没抬眼。“爱妃何事?”
静妃略一思索,答道:“臣妾听说陛下罚郡主去佛堂抄经了,臣妾被下药一事陛下可是彻查清楚了?”
皇帝早料到静妃会来找自己,她如此一说,倒真跟自己预想的一模一样。“朕正要告知爱妃,此事与郡主无关。”
静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那人证可是……”
皇帝出声打断:“带人证!”
赵伦马上带了一人入殿。
静妃一眼认出带来的人便是曾经被碧翘抓住亲口向自己招供的宫女,忙道:“你那日如何跟本宫说的,今日再一五一十地向陛下说一遍。”
那宫女面上已是梨花带雨,先猛地把头往地上砸了几下:“陛下饶命。一个月前,奴婢因为不小心打碎了静妃娘娘的玉镯,挨了一顿打,奴婢因此怀恨在心,便向静妃娘娘下药,不料被碧翘撞见,奴婢见事情败露,因为自己谋划与受人指使量刑不同,后者免诛九族,奴婢为不连累九族之人的性命,便将脏水泼给郡主。”
“你……”静妃气地指着她的鼻子道,“你那日明明不是这样对本宫说的!你是不是受人胁迫才改了口?”
那宫女摇头:“没有人胁迫奴婢,奴婢所言都是事实。”
“为何要把脏水泼给郡主而不是其他人?”皇帝问。
“郡主深受太后和陛下宠爱,静妃娘娘一向最讨厌郡主,若嫁祸给郡主,静妃娘娘不会起疑。”
皇帝道:“念你能如实招来,良心未泯,且心系族人,朕就赦了你的九族,但你嫁祸郡主,谋害静妃,罪不可赦,赐你绞刑。赵伦,传朕旨意,静妃被下药一事,乃是宫女个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
“谢陛下。”
那宫女叩首,随即被拖了出去。
陛下一问,这宫女对答如流,分明是在心中记熟了的。陛下真是用心良苦,为了帮她洗清一切,可以颠倒是非黑白,静妃心中忽然通透,暗暗咬牙。
皇帝的手按在了她的肩头:“爱妃不要再胡思乱想,朕已传旨给内务司,明日让其送些可靠的人去德夷宫伺候爱妃。”
静妃泪水涌出眼眶:“好好的人证竟然改口,陛下为何总是护着郡主?”
“爱妃还是对郡主有偏见。”皇帝拍着她的背安抚,目光温柔,“好了好了,莫要再哭,朕最见不得女人哭。”
静妃马上止住了泪水,因她知道,皇帝是真的讨厌女人哭,曾经比她还要受宠的惠妃在皇帝面前哭闹不休,被皇帝下旨褫夺封号,打入冷宫。那是她入宫至今,唯一一次见皇帝发怒。
但静妃到底不够聪明,人证改口为郡主洗脱嫌疑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于是,夜里侍寝的时候,静妃实在是按捺不住。
“那日当着太后、臣妾还有郡主的面,陛下为何不彻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