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亦被这话震得顿时清醒,好似被浇了一桶冰水那么酸爽,装得特别气愤,“是啊,昨晚被蚊子咬死了,我跟蚊子战斗了一整夜呢。也不知哪里来的蚊子,害得我一整夜没睡好。”
“那今日奴婢和佳期来熏熏,把蚊子赶出去。”良辰相信了。
“嗯,去打水洗面吧。”苏轻亦揉着眼道。
良辰出去了,苏轻亦立即下床,坐在妆台前一瞧,你妹的!
又和上次一样,北影寒这只禽兽又在她身上种了这么多草莓!简直是丧心病狂!
她的粉拳握得紧紧的,北影寒,我一定会反击的!
……
一大早,苏冰舞就前往静心苑,可是,祖母不见她。
菊香费尽唇舌也无法让大小姐离去,赵嬷嬷只得出来,和颜道:“大小姐,老夫人知道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老夫人让奴婢传话给你,这些年,夫人暗地里做过什么,老夫人心里清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昨日闹出那么多事,把老夫人的寿宴闹得那么不堪,夫人有此下场,是自作孽、不可活。”
苏冰舞的小脸本就没有血色,听了这话更是苍白,“我知道了。劳烦赵嬷嬷跟祖母说,舞儿就不打扰祖母了,明日再来请安。”
赵嬷嬷温和道:“大小姐慢走。”
苏冰舞转身离去,泪珠潸然滑落。
想不到,祖母这般冷酷无情。虽然这些年娘做了一些不厚道的事,但操持整个苏府也有苦劳呀,不能因为犯错了就全部抹杀呀。
祖母,你就一点也不念旧情吗?祖母,你好狠的心啊。祖母,你什么都知道,却从来不发作,想必就等着这日一并处置娘吧。
木香见主子哭得这么伤心,安慰道:“大小姐,不如再去求求老爷?”
苏冰舞拭去眼泪,对,再去求求爹爹吧。
静心苑内,苏老夫人安静地坐着,双目微阖,面容平静,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檀木佛珠,一颗颗地摸着佛珠。
“老夫人回府也有些时日了,观察得差不多了吧。”赵嬷嬷笑道,“昨日发生了那么多事,五小姐一一化解危机,保全了自己,没让老夫人失望吧。”
“还好。”苏老夫人平淡的声音显得那么苍老。
“尤其是昨晚寿宴,当着那么多贵客的面,五小姐不慌不怕,从容不迫,不仅拆穿少夫人的诡计,还让少夫人百口莫辩,可真有本事。”赵嬷嬷欣慰地笑,“奴婢觉得,五小姐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性子沉稳了,脑子聪慧了,口齿也伶俐了,身上有一股无畏的气质,跟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很像。”
“是吗?”苏老夫人睁开眼,满意地笑起来。
“有七八分老夫人年轻身后的模样呢。”赵嬷嬷笑道,“老夫人这招任其自生自灭的法子还真不错,让五小姐一个人面对内宅的明争暗斗、明枪暗箭,如此,五小姐才会成长,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衣儿还需历练。”
苏老夫人站起身,放下檀木佛珠,“给我更衣吧,这会儿沈淮山想必快到了。”
前院这边,沈淮山在下朝后就与苏绍谦一起回到苏府。
苏绍谦先去更衣,苏冰舞一直在暗处等,看见沈淮山,便把他带到花厅。
“舅舅,现在只有你能救娘了。恳请舅舅救救娘。”
说着,她的泪珠便不可抑制地滚下来,梨花带雨的凄楚模样令人十分心疼。
沈淮山见外甥女这般焦虑、憔悴,知道她一夜没睡好,颇为心疼,道:“舞儿,今早我来便是为了你娘这件事。”
苏冰舞以为他有办法,眉目拢上几缕喜色,“舅舅已经想到办法?”
他叹气,“方才在路上,我试探过你爹,从他的口气听来,他会听从你祖母的处置。我想了想,只能从你祖母这边下手。”
“方才我去向祖母请安,祖母不见我。”
“你祖母不见你,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昨夜你在寿宴……咳,怎么会出这么多事呢?”
沈淮山又是叹气。
提到这事,苏冰舞就气得心肝疼,总有一日她要把苏冰烟碎尸万段!
“舞儿,我会尽力的。咱们就尽人事、听天命吧,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娘虽然做了错事,但也没造成什么伤害,想来你祖母不会重罚。”他宽慰道,轻拍外甥女细瘦的肩。
“谢谢舅舅。”她哽咽道,取出丝帕拭泪。
“不如这样,把所有罪责都推在赵嬷嬷身上。你叫你娘不要认罪。”
“嗯,也只能这样了。”
协商完毕,苏冰舞先去暗房看沈氏,对她叮嘱一番。
沈氏暗暗下决心,一定不能倒下!一定要撑住!只要有兄长帮她,她一定会没事的。
不多时,赵嬷嬷来传话,让沈氏前往大厅。
苏冰舞陪着沈氏来到大厅,看见祖母和爹爹坐在主座,舅舅坐在客座,而苏冰烟和苏轻亦站在一旁,神色冷冷。
沈氏微低着头走进去,似犯了事的罪犯那般跪下。
苏冰舞随之也跪下,凄然道:“祖母,爹爹,厌胜之术这事真的与娘无关,是陈嬷嬷一人所为。”
“母亲,老爷,那桃木人偶,我一无所知。”沈氏本就形容憔悴,再怎么一哭,更凄楚可怜了,“数日前,我察觉陈嬷嬷有点古怪,神神秘秘的,但那时我忙着准备母亲的寿宴,没有闲暇问她,没想到她竟然用厌胜之术诬陷衣儿。虽然这件事我不知情,但陈嬷嬷到底是伺候我三十年的老人,她做出这种大逆不道、心如蛇蝎之事,我难辞其咎。还请母亲责罚。”
“是啊老夫人,那贱婢在府里时就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歪门邪道颇为了解,不过我教导过心慈,那些污秽的东西千万不要碰。”沈淮山道。
苏轻亦冷笑,早已料到他们会把所有罪责推到陈嬷嬷身上。
沈氏泪水涟涟,哑声道:“母亲,老爷,陈嬷嬷跟了我这么多年,对我忠心耿耿。或许是她瞧着衣儿对我多番不敬,便想出这个办法教训衣儿。虽然我不知情,但我失察,平时对陈嬷嬷多有纵容,是我的错。”
这些话,情真意切,认错的态度非常好,赢得不少同情分。
苏绍谦瞧着她这般可怜、悔悟的模样,心软了,毕竟是恩爱二十年的夫妻。
苏老夫人面容冷冽,极为不悦,“当真如此?”
“若祖母不信,便传陈嬷嬷过来问话。”苏冰舞的心头升起一丝希望。
“陈嬷嬷是母亲的老仆人,即使她不是主谋,也会为把所有罪责揽到身上,这还用问吗?”苏冰烟嘲弄地说道。
“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沈淮山喝道。
“我是苏家人,没有插嘴的份,舅舅不是苏家人,就有插嘴的份了?”
她毫不畏惧,讥诮地反击。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是小辈,没有插嘴的份。”
苏冰烟冷笑,“大姐也是小辈,就因为她是嫡出的,就可以插嘴?”
苏老夫人喝道:“好了,烟儿你少说两句。”
沈淮山道:“老夫人,心慈嫁入苏府二十余年,从未行差踏错,此次被那贱婢蒙蔽,闹出这么大的丑事,她难辞其咎,但也情有可原。还请老夫人看在淮山的薄面上,饶了心慈这次。我相信,自此之后,她会安分守己,当一个称职的当家主母,不会再败坏苏家声誉,更不会再让苏家蒙羞。”
“舅舅此言差矣。”苏轻亦莞尔冷笑,好不容易把沈氏扳倒了一半,可不能让她再站起身,“无论这件事的主谋是陈嬷嬷还是母亲,这件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倘若只处置陈嬷嬷,母亲安然无恙,那么,满朝文武都会觉得苏家家规不严,更会认为,父亲连府里、妻子都管不好,又如何当礼部尚书?如何带领礼部所有同僚效忠朝廷?再者,家丑已经外扬,父亲的官声已经被连累,若不好好整治家风,从严管治家门,那陛下还会器重父亲吗?满朝文武又将如何看待父亲?”
“轻亦此言不无道理。”苏绍谦沉重道,“淮山兄,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这事可大可小。”
“既然沈尚书求情,我便给你一个薄面。”苏老夫人的眉目冷酷得很,“心慈,无论主谋是不是你,你的声誉已经毁了,家丑也已经外扬。这样吧,你去东郊的梅花庵思过一年,静心礼佛,一年后再回府。”
“祖母,这如何使得?梅花庵虽是苏家出姿资助修缮的,但庵里生活清苦,娘锦衣玉食这么多年,如何受得了?”苏轻亦着急道。
“思过还要锦衣玉食、日子舒坦吗?”苏老夫人板着脸,不怒自威,“就这么定了。心慈,若你真心悔改,便去梅花庵思过一年。你可愿意?”
沈氏怎么会愿意呢?梅花庵香火并不旺盛,姑子不多,到了庵里就必须做各种粗活,夜以继日地做,短短半年就会去了半条命。
然而,老夫人是不可能再把她留在府里的。
沈淮山还要再说,苏绍谦连忙抢先道:“就依母亲的意思,心慈,你去梅花庵思过一年半载,到时我去接你回来。”
苏冰舞的心瞬间冰凉彻骨,让娘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梅花庵,何等的残忍!
沈氏咬咬牙,道:“好,我去梅花庵思过一年。”
沈淮山和苏冰舞略有惊诧之色,她为什么同意了?
苏轻亦不动声色,沈氏去梅花庵思过一年,这当中会发生很多事的吧。101101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