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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试给我看,咱俩身量差不多。”章筱萱忽然慷慨道,也不知哪根筋通畅了。

楚耀南撇撇嘴:“小爷在秦府,从来洋装西服,这些土掉渣的东西……”他对着那件叠放整齐的长衫摇摇头。

“又给你脸啦?”章筱萱翘嘴瞪眼,那副神态小楚只能举手认输,权当哄慰病人。

他抖开那袭长衫套上,见那珍珠大小的盘扣都是一色精致的黄铜狮子滚绣球,裁剪做工倒还考究。对了镜子一照,那淡粉的衫子穿来颇是合体,收拢得身材挺拔。几乎从未穿过长衫的他也忍不住展臂侧身对镜细看儒雅风流俏才子般的自己,回身对痴愣愣望他的章筱萱伸手要:“折扇。”

“脱了还我!”章筱萱立刻变得凶巴巴,然后嘟哝一句,“就怕贼惦记。”

楚耀南对镜自恋般转身扬手的看个够,才解开盘扣脱下衫子,在章筱萱的指点下学着对折衣袖叠弄长衫,不由夸赞一句:“你姐姐手还挺巧。”又看了心满意足似忘记身上伤痛的章筱萱叹道:“一顿打,一件新衣服,你姐姐还挺懂你。”

章筱萱敌意地抬头逼视,小楚抬抬手制止:“你是我兄弟,旁人同我无关。即便将来我楚耀南娶媳妇,也只娶一人。”又换个口气指指门外说:“你好好养伤,他们一走,我就撤。”

一阵黯然沉默。

“那个,孩子,孤儿院藏不住了,那个叶老六疯狗似的紧盯。我回头差人给你送过来。”楚耀南斩钉截铁。

章筱萱眼中又划过焦虑。

“养他,或者扔掉,你随意。”楚耀南说出口就觉得后悔,不如寻个人家安置了这个孩子,断些牵连。

院内响起人喧声,声音嘈杂中分出戏船崔经理的大嗓门:“左经理,这是怎么说的,咱们毫无怠慢之意,都是跑江湖唱戏混口饭,您看,六合班在杂戏圈也是数一数二的班子。”

紧随着,师父吴艳秋爽利的声音:“左爷,您若信得过我吴艳秋,选送去天谈大戏台的角儿,定不给秦老板丢面子。只是,若让我六合班一百多徒弟连带跑龙套的都必须通过行会的核考才可登台,这未免太过为难咱们。”

见章筱萱竖耳努力在听,小楚顺手将门开启一道缝,那院内的声音就更清晰了。

左经理懒洋洋的声音打哈哈道:“吴老板呀,杂戏班再好,也是杂戏,跑码头搭场子圈地的市井百姓,能和天谈大戏台捧角儿的老爷太太们同提并论吗?六合班签约天谈还是开天辟地首个杂戏班子,天大恩典。沪江多少正经八百的昆腔皮黄班子排了几年都没轮上。核考不过是给业界同行一个说法。都是学‘唱念坐打’的,真金不怕火炼,您怕得什么?”

楚耀南听得心里暗叹,他本料到高寿三儿吃了鳖,不会善罢甘休将阵营拱手相让。不想今儿这小鞋穿得还真不露声色的麻利。但他转念一想,已对六合班仁至义尽,不能插手太深惹人猜疑议论。就伸手掩住了门,对章筱萱道:“江湖险恶,各安天命,自己多留个心吧。“

“钟不正、高寿三儿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查考我们六合班的功夫?”章筱萱狠狠捶了炕沿,然后泄气般垂头耷拉去炕沿下,后背起伏。

“唉,左爷,左爷,您看……”师父吴艳秋极力地周旋声。

见他梨园行的争斗丝毫不逊色商界江湖,楚耀南深吸一口气,才想扯过鹅绒枕扶他躺好,忽然章筱萱挣扎起身下炕,忍痛趿鞋,伸手去抓那件崭新的粉色长衫。

“你做什么?别疯!”楚耀南一把握住他的臂目光坚定地低声喝止,“左经理是什么人物?他若没几分底气,岂能开口如此安排。你不要以卵击石!”

章筱萱甩开他的手,沉肃张容长的小脸儿,扶了炕沿起身更衣。

“你帮我穿,不然一边儿去!”一副凶巴巴被惹怒的小豹子般的模样,躬身翘尾的就要往外冲一般。楚耀南握住他的肩头说:“合约已签,你别弄巧成拙再惹一顿好打,不疼啦?”说着掀他身子拍打一巴掌,并未十分着力,章筱萱疼得呲牙咧嘴,眼泪都要滚出来,狠狠甩开他的手,伸手探去穿长衫衣袖。

楚耀南未曾想文弱清秀的小人儿倔强起来竟然如此的刚毅,自带一股气团,《蜀山剑侠传》御风而行的剑客一般护体仙气,不容冲犯。于是楚耀南为他拾起长衫另一侧,帮他探臂入袖,同他一道系上那黄铜狮子扣,眼见他将垂在额前的刘海一把掀去脑后,倒了茶水在手,抿抿发,整整衣衫,沙哑的声音对外大喊一声:“左经理留步。”推门而出。

章筱萱一手提了前襟,徐徐而来迎来,左经理也是一惊。定睛看眼前少年眉清目秀的俊雅,面色苍白透出隐隐病容,不由猜出章筱萱的身份,也心里暗叹,如今影视明星和梨园都是阴风盛行,男子多以纤弱病态为美,昨夜打擂台爆红的梨园小仙儿章筱萱原来也如是纤柔。

章筱萱躬身见礼,也不顾师父频频丢来担忧的眼色,同左经理寒暄几句,便笑盈盈破题道:“才听到安排师兄弟们考评再登台扮戏的话,想是有些内情,下面办差事的人忙,不及知会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