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手中端着一杯咖啡来到两人面前,他轻轻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递给对面。
席明时没有说话,脱下外套放在身后的椅背上。
“怎么样,最近过得好吗?”聂正臣慢悠悠合上书,收好放在随身携带的包里,有条不紊的动作一如他的头发一样板正。
眼前的人凭空消失大半年,临走之前连句话也没有,若不是熟知她的脾性,怕是谁也没法像现在这样平静地同她寒暄。
席明时看了他一眼,沉默良久后说:“她让你来劝我回去吗?”
聂正臣笑笑,望向窗外的街景。阳光澄净,树影婆娑,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与那个繁华喧闹的城市全然不同。
“这里天气真不错。”他答非所问地说道。说着摘下帽子,抖落掉上面的灰尘。
“我旅行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你。”
聂正臣一脸云淡风轻,好像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路过这座城市,顺道来拜访一位熟人那样。
席明时叹了口气,她最知道他的办事风格,他才不会开门见山直接说,能说多少废话就说多少。
谁相信他这么凑巧就来到伦敦,又这么凑巧知道喻白在哪个医院接受治疗,他不过是想告诉自己,他只要出手,找到她是件很容易的事。
“她还好吗?”聂正臣又问。
“嗯。”席明时闷声答了一句,别开视线望向窗外,掩饰神情里的不自然。
聂正臣察觉到她的敷衍和抗拒,以前也是这样,她似乎总是不愿意对旁人谈起那位大设计师,无论是关于她的状况,还是两人之间的恩怨,她都只字不提,好像一分一毫也不想与人分享。
这可一点儿也不像年轻人谈恋爱的样子,聂正臣摇了摇头。
正常情况下,一旦有了喜欢的人,不是该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吗?反观来说,出现她这种问题,大概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不够爱,一种是太爱。
不难理解,当一个人把占有欲发挥到极致,就会变成她现在这样,恨不能将心爱的人藏在一个完全没人知道的地方,切断与外界所有的联系。实际上,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当初发现航班被动过手脚时,他就在一瞬间明白,这是件多疯狂的事。
“她真的还好吗?”聂正臣望着她,放缓语速问道。
席明时忽然挪过视线,眼神中透出一丝漠然。
“嗯。”又是这个敷衍的回答。
聂正臣不生气,微微笑着,说:“那就好。”
两人沉默片刻,他接着说:“不用担心,爱琴也还好,只是很想你。”
席明时心头忽然颤了一下,足足愣了两秒,缓慢伸出手端起咖啡。大概是没有拿稳,咖啡不小心抖落在身上。
她放下杯子,抽出张纸巾擦着领口,好像有些魂不守舍。
聂正臣坐在对面久久凝望着她,冲吧台里挥了挥手,再要两杯新的拿铁。
“不知道爱琴有没有和你谈起过我们两个人的事。”他轻描淡写地说。
席明时皱起眉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想听。”
聂正臣无视她的话,继续说下去:“我之所以和她分开,是因为不忍看她在我和她的亲人之间非要做出个选择,我不想让她痛苦,所以就放手了。”
他们之间本来也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的故事,不过是一个爱人最后的成全罢了。
“爱本身是没有错的,只是要讲究时机和方式,不然就会给对方增加烦恼。”
席明时面色复杂地盯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聂正臣扯平袖子上的一条褶皱,不紧不慢地抬起头,说:“我想说,你还不够成熟。”
这下好了,终于进入说教的主题了。
席明时嘬了口咖啡,一手向后拢着头发,准备死气不出地听他教育自己。
而这个时候,聂正臣却没有接着说,他往外看了一眼,天边泛着阴沉的青色,好像快下雨了。
思忖片刻后,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披上大衣,戴上帽子,最后从常年带在身边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把黑色雨伞。
席明时愣愣地看着他站起身,边朝门口走边对她说:“好了,我没别的事情,只是来看看你。快下雨了,你也早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