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温软阳光透过窗帘影影绰绰地落在床上时,席明时手支头斜卧在雪白的天鹅绒间,对着喻白的耳朵吹了口气。
她如预料那般皱起眉头,表情略带不爽地往下缩进一点,只留一双紧闭的眼睛在外面。
席明时无声一笑,低下头吻在她的眉心。停留几秒后,薄唇慢慢下划,很轻地扫过纤长乌黑的睫羽,同时一只手拨开阻挡的被子,以便于继续沿着鼻梁的起伏,曲曲折折地抵达那染着淡淡绯色的蜜湾。
这时喻白才肯醒过来。
她闷哼一声,对这种方式的打扰表达不满。
席明时嘴角弧度加深一些,重新调整回原来的姿势,继续支着头等她睡意褪尽。
喻白睁开眼睛,深深打了个哈欠,顺便带出一点泪花。
眼前是奢华精致的吊灯和装饰,淡蓝色水晶像塞纳河上的水波,闪烁着莹莹的碎光。
她有些迷茫,再一次花了好久才分辨清楚自己在哪。
“在想什么?”
看她发呆,席明时轻声问道。
喻白没有看她,仍旧望着天花板,半晌后才喃喃地说:“昨天的梦。”
“梦见什么了?”席明时搂住她的肩膀,往怀里拉近一点。
喻白沉默几秒,微微侧过脸来,望着她的眼睛:“我在一片长满杂草和青苔的墓园里,找见了自己的坟墓。”
席明时的手在一瞬间握紧。
“碑是旧的,名字却是新的,很漂亮的楷体。”
喻白说得很平静,眼底没有一丝波动,感觉就像是快要下雨时的天空映在湖面,阴沉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席明时盯着她的眼睛,想努力从里面寻找一些东西。或许是一丝光,或许是一抹绿意,再或许,是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哪怕是一点挣扎也好,但可惜,什么都没有。她的绝望像雪原,寸草不生,也找不到任何破绽。
两人无言地望着彼此,周围空气像沉淀了一般,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这时窗外来了几只鸟儿,立在花盆旁梳理羽毛,小小的影子投在窗帘上,唧喳声清脆悦耳。
巴黎的春天来了,而席明时突然发现,她们的春天却还没有到。
或许还很远,或许就在今天。
不知过了多久,席明时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去。她倾斜身子,半压在喻白身上,鼻尖蹭了蹭她的脸,低声说:“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喻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默望着半空。
席明时从床上坐起来,握紧了被下的手。她扭头扫了一眼桌面,看到刚才酒店送来的早餐,但因为喻白没醒,就放在那里搁置了好一会儿,此时估计就算不凉也失去口感了。
停歇一会儿,她伸手从床边取过喻白的睡衣,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问:“我帮你穿?”
喻白凝眉,才感觉身上一阵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被剥得这样精光。
“不用。”
她的意思是自己穿,不劳烦她大驾。
席明时没有反应,几秒后“哦”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沙发上,说:“那不穿算了。”
喻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后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我穿。”
席明时双手抱着胳膊,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里颇有些戏谑意味。
“自己拿去啊。”
喻白愣了一下,瞪着她说不出话。片刻之后,忽然拉起被子把整个人都蒙起来。
“不穿了。”
里面传出来她隐隐约约的骂声。
席明时无奈地摇摇头,片刻后站起身取出另一套裙装,又回来拍拍被子。
“好了,不闹了,起床吧。”
说好今天去迪士尼,外面天气这样好,错过了就不一定再有了。喻白没有动静,被面上的凸起有节奏地起伏着。
“别逼我掀被啊。”
她向来说什么做什么,里面的景色她单是想想就能知道,春光比外面还要好。
威胁过后,还是没有动静。
席明时皱起眉头,一只手捉住被角,轻轻扯了几下。
她坐在床边,膝盖上放着叠好的裙子,红白配色,荷叶边,宫廷复古风,她穿起来一定比迪士尼还公主。
喻白在里面听到一声短叹,然后感觉身上多了些重量。
席明时将头抵在她身后,声音很缓很温柔地说:“今天认真和我约次会好吗?”
语气里面的无奈透过一层被子传进来,还隐隐藏着些撒娇的意味。
席明时蹭了蹭她,呢喃着说:“你还欠我个生日呢。”
喻白差点忘了,她们两个的生日只差十天,而因为自己,她二十六岁的生日竟是在拘留所那种地方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