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月,草长莺飞。
天色越来越清澈明丽,草木和枝桠也开始泛着油油的鹅黄,一眼望去,春意朦胧,如烟如雾。
喻白这一病,病了很久。原本只是场发烧而已,却足足让她卧床不起许多日子。不到生病时她发现不了,自己竟然已经把健康透支得这样严重。
席明时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医师为她调理身体,那是个亚裔女人,不是来自中国的,却精通中医和茶道,还会说一口标准的汉语。
她负责喻白的膳饮和中药,每天熬好之后端到床前,不必插手喂药的事,除去必要检查和针灸治疗,其他所有事情都是席明时亲力亲为。
同样的,这栋宅邸虽然请了不少女佣,但没有人负责贴身照顾喻白,只会负责一些不和她产生什么接触的工作。
刚刚接受治疗和调养的时候,喻白的状态反而越来越差,眼下淤青明显加深,面色憔悴不堪,苍白里透着郁气。
她的身体从来没有这样疲乏过,没日没夜地昏睡,就好像之前为了工作学习而废寝忘食的代价此刻统统都偿了回来。
席明时却照料得无微不至,几乎所有时间都守在她身边,极尽耐心和温柔。
在这样的调养下,喻白终于慢慢好了起来。而病去如抽丝,这一场从发烧开始到完全恢复,就经历了整个漫长的冬季。
春天来临的时候,她那副身子仍旧显得有些单薄,皮肤几月不着太阳甚至微微透明。
某天上午,她再次从沉睡中苏醒,便被一阵耀眼的白光刺得睁不开眼睛。适应好久后,窗边的颀长身影才逐渐清晰。
席明时立在不远处,一只手插在口袋,另一只手里擎着一个玻璃酒杯,面朝窗外眺望着。阳光洒进来,铺在繁复华丽的地毯上,把她的衬衣和头发照得通亮。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没过两秒,她轻轻转过脸,望向刚睡醒的喻白。
“春天来了。”
喻白听完安静片刻,开始蓄力想要从床里坐起来。
席明时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走过来单腿支在床上,对她伸出一只手。
喻白缓慢抬起胳膊,握住她的指尖,却被顺势拉进怀里。
席明时抱住她,吻了吻她的头发,沉声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医生说她的身体已无大碍,病一场反而是件好事,刚刚可以作为诱因把以前的积寒积毒排尽。
喻白没有回答,将视线投向远处泛青的山峘。天空是淡蓝的,阳光很明媚,干净又通透。
席明时拨开她额边有些缭乱的乌丝,轻轻地问:“要不要出去看看?”
喻白瞳孔动了一下,收回视线望着她的脸。
这段时间以来,她甚至没有走出过这间屋子。虽然身上的锁链已经解开了,但她其实还是处在软禁状态。
过了良久,她终于“嗯”了一声,借着她的力量起身,又听话地任她为自己换好衣服,稍稍打理完毕后共同走出房门。
席明时跟在她身后,在她下楼梯的时候为她提起白色裙摆。
这个地方很大,像座城堡一样,看地处的偏远程度和墙壁翻新痕迹,大概是买下了一个真的旧城堡改造而成的。
女佣在大厅里忙忙碌碌,有条不紊地打理着整个大厅,当看到两个人后微微点头,便继续手中的工作。
喻白慢慢走到最近的一个人面前,故意开口问:“你是哪里人?”
被问的人愣了愣,手中的花瓶一颤,明显紧张起来。她不回答,只用小到看不见的动作弯了下腰,就抱着花瓶快速从楼梯口转身离开了。
“她们是不会和你说话的。”
席明时从她背后淡淡说道,双手抱肘倚在楼梯扶手上。
不光是她们,她的医生,外面的保安,司机,厨师,这个地方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不会和她交谈,甚至都不敢抬眼看她。
喻白闻声回过头,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
“为什么。”
席明时勾唇一笑,说:“因为我不准。”
在这里,她只能和她一个人交流,互动,获得一个人最起码的关注和尊重。而其他所有人,都会将她当成空气。
喻白咬了咬下唇,转过身继续拾级而下,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往大门外走去。
席明时不出一声地跟在后面,绅士地帮她拉开门,直到走进偌大的院子。
再一次接触到久违的阳光,喻白竟然有些不太适应。她蹙起眉头,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春天真的来了,风里的气息都是它独特的味道。放眼望去,嫩青色连绵不断,看不到尽头。
这里的确地处荒远,因为四周方圆几里似乎都没有什么建筑。而景色却像是童话一样,缓山野花,林木稀少,天边薄云淡淡,色彩明亮却不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