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53、第 53 章(2 / 2)猎艳首页

舒缓的节奏流淌过屋子里每一个角落,蜿蜒曲折,在喻白耳边萦绕。

她眉心一动,慢慢睁开眼睛望着窗边的身影。恰逢此时窗外云层逐渐散开,原本被埋藏的月光突然洒落下来,澄澈干净,还透着淡淡的微蓝,将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朦胧光边。

喻白看着乐符在她瘦长的指间跳动,看着键格的起起伏伏。这里很安静,安静得听不到时间走过,也听不到任何喧嚣和嘈杂,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一样。

看着看着,她又望向窗外,思绪随着琴声向月亮飘去,越来越远,直到远得看不见。

喻母坐在后座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屋宇各式各样,行人来来往往,这城市,仍然车水马龙,繁华如旧。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好好看过它了,自己出生在这里,女儿也出生在这里。但其实在内心深处,她却不愿回到这个地方。

因为所有不堪回首的过去,都曾在这方天地上演。

离高楼靓厦不到几百米,便可能是脏乱没有秩序的棚户区。黄金线上风光无两,堆金砌玉,各色上流人士云集。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条享誉全国的“黄金线”,却不知道与它相对的还有另一条线,名为“垃圾线”。

顾名思义,这条线上几乎全都是棚户区。水泥的墙,铁皮的屋顶,塑料布糊住的窗户。街道常年泥泞不堪,街角堆满了臭气熏天的垃圾。

她的前三十年都在这里度过,连带着女儿的童年。

所以她对它深恶痛绝,不仅仅只因为这里的确太烂了,更因为它是自己和女儿抹不去的印记。这种印记,叫出身。

也许从小就看惯了在鲍鱼之肆中生存的人们那些嘴脸和生活状态,她才领悟颇深。她一直都觉得,贫穷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穷。

他们这些在其中的人,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一方不大的天地,日思夜想也只有那些茶米油盐和鸡毛蒜皮。

记得有一次她和母亲要资料费,她正一边嗑瓜子一边和隔壁的婶子聊八卦,把瓜子皮吐了一地。

她很轻蔑地看了自己一眼,说:“没钱。”

喻母愣在原地,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然后她上下扫了她一眼,又说:“学习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得进厂子干活去。早点去老娘早点省破费,养你们这一群催命的不知道浪费多少票子。”

隔壁婶子笑笑,像是赞同她的话。

“你家这囡长得还俊俏,到时候打几年工找个婆家,彩礼不得大赚一笔。”

母亲也哧哧一笑,紧接着就开始跟她算起这个账来,把话题又拉回那些底层人的经济哲学里。

喻母当时呆住很久,然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转身离开的。她望了望天空,对自己早就被安排好的命运感到无力和迷惘。

后来在培育女儿的时候,她总是不遗余力,哪怕多难都要咬牙坚持,只为了洗去这耻辱的印记。

车穿梭在这个城市里,路边的铁皮下隐藏的便是所谓的“垃圾线”。为了遮丑,那些低矮错乱的房子被城市规划统统挡了起来。某一瞬间,她眼中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街口。

“停下!”

司机应声停在路边,回过头恭恭敬敬地问:“请问您”

不知道是为什么,她神差鬼使地喊了停。这个街口里面,有那座自己和女儿曾经住过的家。

喻母想了片刻,说:“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里面看一下。”

说罢她拉开车门,一步步往里面走去。

原先的旧房东前两年得病过世了,拿着钥匙帮她开门的是他的儿子。

“这个房子一直没租,锁了这么多年,里面肯定都是灰。”他看喻母穿得体面整洁,特地小心提醒一下。

喻母“嗯”了一声,在门开的一瞬间怔住了。

角落里的那棵杏树已经有一人粗,树枝繁茂浓密,上面缠满了爬山虎的枯枝枯叶。印象中她们搬走的时候还只有碗口那么大,不想时光流逝的痕迹如此明显。

她走进这个破落小院,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从门窗到墙头,从碎掉的水泥地到漏洞的屋瓦。

眼前慢慢浮现出喻白十岁以前的身影,在这方小天地走着,跳着,然后越长越大,最后变成一个和她一样高的背影,回头对她一笑,说:“妈妈,我走了。”

只在一瞬间,她的泪水又涌上了眼眶。

此时此刻,席明时合上琴盖,直起身子走到喻白身边。

她好像睡着了,但貌似不太安稳。眉头是微微蹙起来的,双唇微张,咕哝出“妈妈”两个字。

席明时轻轻坐下来,吻在她的额头上。刚触碰到的一瞬间,她就感到了灼热。

发烧了。

身体很烫,她却像很冷一样,紧紧缩在毯子下面,口中开始呜咽着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席明时贴近她的唇边,听到她喃喃问:“春天来了吗?”

她愣了几秒,温柔回答道:“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