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明时蹙起眉心。
十四岁,比紫藤萝还柔嫩的年纪,一切都是崭新的,生动的,春意盎然的。可那时候的她,为什么偏偏想到终结,还写好了自己的墓志铭。
此时此刻,窗外长夜漆黑无比,天空中星月都沉匿不见了。壁炉里的火光在喻白侧脸上摇曳,衬得那双眼睛如这夜一般纯粹。
过了许久,席明时从另一侧的沙发里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坐下,轻轻吻了吻她的唇瓣。
是冰凉的。
不光如此,手也是凉的,哪怕这个卧室本不冷,她离壁炉又这样近。炭火却只烤热了她的皮肤,自己握住她指尖时,还是感受到了一阵透骨的寒意。
席明时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她伏在她耳边,呢喃着问:“世人都渴望自己永垂不朽,为什么你不想被记住名字?”
喻白睫羽微颤,看着壁炉里燃烧的火苗,逐渐回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那些她在心底一直回避的,不愿触碰的东西,此时像撕开了封条的书一样在眼前缓慢打开。
同一时刻的遥远彼岸,一个戴眼镜的女人合上手中泛黄的日记本,得出结论:“抑郁症。”
喻母愣了一下,手在一瞬间攥紧。心里明明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听到这几个字后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什么?”
日记上面写的大部分都是喻白所做过的梦,仅凭这些,眼前这位资深心理医生便十分肯定地确诊下来。
“的确是抑郁症,毋庸置疑。”
女人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神情严肃地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又补充一句:“最起码是中度以上的。”
喻母瞬间哑然,良久后煎熬又曲折地呼出一口气,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白色封皮。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翻看过女儿的日记,不光是为了尊重她的,还因为觉得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喻白是会让人十分放心的那种孩子,成绩优秀,高度自律,根本不用自己监督,就会将学习和生活方面的事都处理好。
在任何人眼里,她都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老师喜欢,同学欢迎,各种场合都能应付得得心应手。她拥有着令人羡慕的条件和天赋,是上天都眷顾的存在啊。
但,怎么会这样?
从日记里的时间来看,她在大概十三四岁就开始记录这种稀奇古怪的梦了。
也就是说,从那时候起,甚至更早,女儿就已经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
从前她是发现她有点不快乐,和其他的孩子也有一些距离感,可是她认为优秀的人总是要更加孤独,所以觉得这种状态是正常的。
而讽刺的是,身为一个母亲,她竟然从来没有察觉出来女儿的异样,直到她过世才发现这个秘密。
喻母感觉心脏针扎一样疼,她慢慢垂下头,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发根,挣扎无比。
“您难道没发现她曾有过自杀倾向吗?”医生轻声问询道。
因为得了抑郁症的人,无论表面上看起来多正常和阳光,都会有那种想要去死的念头,而且很多时候是没由来的,毫无征兆的。
喻母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没发现过。”
如果早发现了,她肯定会十分重视,在第一时间带她接受治疗。
医生:“那她有没有和您提过相关的东西呢?”
比如说有人跳楼的新闻,身边有发生的自杀事件,或其他消极负面的内容。
喻母一顿,皱紧眉头。
她在脑海里来来回回得搜寻自己和女儿每一次谈话,半晌后终于想到了一个片段。
当时喻白大概在上初中,某天自己回去很晚,到家发现喻白还在客厅里写作业。虽然家里有特地为她准备的书房,但她还是习惯在客厅里看书学习。其实到后来她才知道,喻白之这样做是为了等她。
她回家后照常和女儿聊了几句,然后坐在沙发上看她学习。
喻白边写作业边随口提起日本自杀率的问题,说是材料题里出现的实事。然后很少见的,她对这个问题说了不少感性的话。
因为女儿一般不太会和自己探讨这种深刻一点的话题,所以她记得还算清晰。
医生听她讲完,抬起杯子抿下一口红茶:“她那天有没有哪里不同?”
喻母想了想,捏着自己的手指说:“脸色不太好,有点苍白。”
晚上她还特地给保姆嘱咐了一嘴,说女儿饮食的营养要跟上,学习是很费脑力的事。
医生点点头,又问:“她和您说这些话,您是怎样回复她的?”
喻母再次愣了一下。
以自己的行事风格和脾气,考虑这种问题必然不可能从感性角度出发。
“我对她说,放弃自己生命的人,都是没用的。”
话一出口,对面的医生忽然沉默了。会客室里一片沉寂,两人陷进一种难言的氛围之中。
对一个有抑郁症倾向的孩子说出这种话,哪怕是无意,也会对她的心理造成不可想象的摧残。
“我不知道她”
医生推了推眼镜,用更轻细的声音问:“那她,接下来的反应是什么?”
喻母抬头望向她,喉咙上下滑动几下。
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