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请问薯片在哪个区域？”

“您前面直走第三个货架向右转就是薯片零食区。”姚织夏在货架前站起身对面前光彩照人的年轻女顾客回答道，边说着还微俯上身，伸出了右臂向前指引。

“好，谢谢！”女顾客有礼貌地回答，姚织夏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转身远去的清丽女子，修身舒适的真丝连衣裙，颜色相称的优雅的高跟鞋，臂间挽着姚织夏认不出品牌的牛皮包，最让姚织夏移不开眼的，是她的头发，顺滑的发丝卷起层层波浪，在超市灯的照射下显得光洁迷人，姚织夏不自觉地用带着劳动手套的手理了理自己额边的碎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手赶紧拿下来，垂下眼，看着自己的白手套，笑了笑，两只手互相拍了拍灰，转身蹲下继续理货。

在超市货架间忙活了一整天后，姚织夏可算偷了点时间到仓库里休息一会儿，她一手敲着有些酸软的腰，另一只手在工具箱里翻找待会儿需要用到的标签机。

“织夏姐！”

姚织夏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叫声吓得手抖了一下，刚拿到手的标签机掉在了地上。

柳飘飘捡起掉在地上的标签机递给姚织夏，露出一脸发现什么了的坏笑。

“织夏姐，做什么坏事被我逮到了？吓得连东西都拿不住了”

姚织夏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回答：“进来一点动静都没有，鬼都会被你吓得再死一遍。”说着伸出食指轻轻推了一下柳飘飘。

“哎呀，不好意思啦，织夏姐，以后我绝对先用咳嗽声疯狂提示你，嘻嘻。”柳飘飘用双手握着姚织夏伸出的食指，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张扬的小虎牙格外惹人欢心。

“怎么了？领导您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慰问下属，是有什么任务吗？”姚织夏看着柳飘飘可爱的模样不禁开起玩笑来。

“嗨，我能有什么任务下达啊，我自己手上的事都做不过来呢，我就是想问你，今晚咱们营业部打算去聚餐，你去不去啊？”

姚织夏听到“聚餐”二字心里一沉，超市营业部的同事们大多是下岗再就业的大姐大哥们，挣的都是用来勉强养家糊口的辛苦钱，艰难度日的人们最是惺惺相惜，所以人人对她都很友善，像柳飘飘这样正经大学毕业的，则是他们营业部的总经理助理，这样的孩子从小家境虽谈不上特别富裕，但也是吃喝不愁，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自然不懂世故，也不会对别人有什么歪心眼，姚织夏对她好，她自是有什么好事都叫上她，但终归单纯的内心没办法意识到姚织夏对常常聚餐需要AA制所带来的经济压力有所顾忌。

“今天我怕是去不了了，我今晚要去KTV兼职，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下次吧，下次聚餐我一定去，帮我跟总经理请个假哈。”姚织夏倒不是找借口，只是她最近刚刚在一家规模比较大，又还算正规的连锁KTV找到了送酒水的兼职工作，没晚班的晚上去做几个小时，也算是为自己多存点钱了。

“奥，对奥，这事儿我都给忘了，那你一会儿下班别忘了先吃口饭，工作时候小心点，晚上我到家等你呦！”柳飘飘带着些许遗憾的口气嘱咐她，边说边用双臂环住姚织夏的腰。

“好好好，知道啦，你别等我啦，到家早点睡。”姚织夏伸出一只手摸摸柳飘飘额前的刘海儿，柳飘飘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一点防备心的女孩儿，两个人在超市刚认识不久，柳飘飘就主动提出要和姚织夏一起合租的想法。

柳飘飘父母都不在A市，她大学毕业后顺利地进入了这家全国连锁的高档超市，志向就是以后成为这个超市品牌的“某个头头”，姚织夏曾疑惑而委婉问她为什么这么热衷超市行业，柳飘飘给出了一个坚定而又富有逻辑的回答：“我从小就羡慕家里开小卖部的孩子，想吃啥想喝啥，逛一圈自家店就都有了，我妈非要开饭店，说是照样吃喝不愁，那能一样吗？我要的是无穷无尽的零食，谁要葱姜蒜啊！”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唤醒我的过往，温柔了寒窗，于是可以不回头地逆风飞翔，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姚织夏穿着统一的制服安静地靠在被灯打得五光十色的KTV走廊的墙边，双手交叉放在腰后偷偷地锤了几下，离她最近的房间内传来这首最近点唱率最高的歌，客人的歌声在走调的边缘徘徊，姚织夏却听得入了迷，她很少有时间听歌，更别说唱歌了，只是这首在KTV听了无数遍的歌，却让她百听不厌。

“小姚，1号VIP啤酒1打，马上送去！”领班的指令惊醒了正在愣神的姚织夏，她抖了个激灵，立马将双手从背后抽出来在身前相握，边揉搓边朝来人微微俯身，恭敬地说：“是，张姐，我这就去！”

正转身要去楼下超市取货，胳膊却被身后的张领班抓住，“小姚，1号VIP的客人是咱大老板的朋友，上头交代一定要服务好，机灵点，别出岔子！”姚织夏点点头，赶紧跑下楼，生怕耽误了服务时间。

咚！咚！咚！

“客人您好，酒水服务！”姚织夏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刻意提高了些嗓门打招呼，而后伸出空着的左手缓缓推开包房门，探出头打量这个包房，她刚来这里兼职不久，之前从未服务过VIP包房，只在培训时在门外大略瞥见过。

屋里的音乐吵得震天响，灯光也晃得人眼发花，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约莫十来个，有个明显已经喝大了的男生撑着话筒站在小舞台上，一只手伸在头顶上还随着节拍来回摆动，歌也被他唱的歪七扭八。

几个长相优越的女孩在舞池中间扭动着身体，男孩们的口哨声此起彼伏，有的男孩甚至起身站在沙发上上下跳跃，只有坐在沙发最外侧阴影处的一个男孩始终歪着身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拿着啤酒瓶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另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修长的食指上下轻点，男孩身边坐着一个留着空气感刘海儿的漂亮女孩，女孩瞳孔有些奇异的饱满，嘴唇嘟嘟的，双臂乖乖地撑在那双纤细的大腿上，超短裙蓬蓬地散落在沙发上，女孩时不时窥探着身边男孩的表情和目光，男孩的头低低的，鬓角两侧的刘海有些微卷，长到遮住了颧骨，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眼睛，后脑勺松散的扎了个揪儿，在昏暗中隐约可见他耳朵上的一颗耳钻在闪闪发光。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姚织夏拖着一打啤酒进来，她将装着啤酒的篮子拖到茶几边，蹲下身将啤酒一个个从篮子里拿出来摆放到茶几上，茶几边沙发上坐着的那个耳钻男孩从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啤酒摆放完毕，姚织夏提着篮子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从小舞台传来的声音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