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扁让一个回家的朋友顺路把木沙捎回了家。虽然这次远行有失望,有尴尬,但有那串冰糖葫芦,有那冬日下透明甜蜜的光亮,这段记忆便也有焕然出彩的凝目点了。
只是,如果有再一次离家出走的话,木沙是不会考虑要去找木扁这个依靠的。
春节被饺子、瓜子、联欢晚会打发走了之后,木沙又迎来了新的学期。这是她在村子里上学的最后半年。下半年,她就要跑到有集市的王家庄去读五年级了。她要在那里度过小学的最后两年时光。
每当在上学的路上,看着三五个她眼熟的人潇潇洒洒地骑着自行车,有说有笑地朝着公路上行去的时候,木沙就忍不住唤回自然游走的视线,羡慕地目送他们消失在被杨柳遮掩的拐弯处。木沙似乎能感觉到他们身边带起的风,以及他们摇晃着身体蹬自行车时那种朝气蓬勃、自由自在的精神状态。
可喜的是,用不了多久,木沙就会加入他们的行列。
可是,也有一些人,永远地离开了他们的行列。
马计、大龙、二龙……还有些人,有的,木沙甚至连他们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她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在干些什么。他们几乎都比木沙小,都是些十岁左右的小孩。
只房后的小芹,偶尔见到她吃力地背着个菜筐,从村里的路上走过。
在学校旁边,有一片大池塘,里面也不见多少水,草木也少。木沙听说,这是村里人先前腌咸菜排废水用的地方。咸菜池的主人就住在木沙家前排挨着路边的房子里。两间破败的小砖房,还不如他家的一个腌菜池那么大。
木母偷偷地告诉木沙,他们家不盖新房是为了躲避追讨贷款。他家欠下的贷款有一百来万。银行来要钱时,人就横着脖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人家也拿他们没辙。虽然他家的房子又小又破,可人家兜里有钱,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亲戚在国外。叫木沙奇怪的是,就这样一个欠债不还的人,听说还是什么人大代表。
木沙无法在这些不太搭调的言论中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她只看见,他家的腌菜池确实有十来个,个个有两间房子那么大。她也见过有那么一次。好多农村妇女在池沿上舞着菜刀哐哐哐切萝卜的热闹景象。更多的时候,她只瞧见深深的池子底部,蔫不拉几地躺着些黑乎乎的萝卜黄瓜,上面压着些大石头。有些坑里就只剩被盐渍得有些发白的大石头。
无论如何,这也算得上这个小小村庄里的一大景观了。她们在池边摇晃着身子走平衡步倒也觉得有趣。可要是一个人对着深深的池子发呆时,就无法快乐起来了。
木沙提到的大龙、二龙就是这家人的两个侄子,按说人家不缺钱,也不缺眼界,怎么就同意让两个大小子小小年纪就不念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