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阖家之夜。

万家灯火时，唯有霍府冷清至极。

不远处的炮竹声烟火声不绝于耳，一城的火树银花、烟霞漫天，更衬得别苑的凄清。

沈阿妩此时站在别苑大门口出四下探望，听说她的爷——霍渠打了胜仗，不日将班师回朝。

听外人说，就是这几天了。

“阿妩，快回河清堂吃饭吧。”远处女子可人的声音响起，她晓得是宁欢在唤她。

她听见了，但摇摇头不作答话。宁欢叹息一声回屋去了。

前来唤她吃饭的人都被她她沉默的背影打发了。

来府中一月有余的宁欢，安分的很，平素一身麻布素衣，简朴但干净利落。阿妩给她置了几块好料子，但都被她推脱了，直言再好的料子也不如粗布麻衣穿着舒服。三番两次下来，阿妩也不再强求。

已经站了一天了，她记得霍渠答应过她除夕会回来的，于是，她心中有了一种执念，霍渠一定会回来。

等啊等，等到了现在。一天未进水米，她的胃一阵抽痛。

廖管事老态的步伐缓缓地走向她，这个将军带回来的谜一般的女子，尽管听说她来自娼门，但主子有言，不允许阖府议论她，他是家生奴，主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主子说东他一定不往西，霍渠临走前专门交待要好生待她，所以对于沈阿妩，他一向是客气而又疏离的。

“阿妩姑娘，莫要等将军了，西北大雪不宜行路，恐怕将军暂时赶不回来了。”

廖管事老态龙钟的声音响起，阿妩转身望了望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以为她不再说话时，却见她开口：“好，不等了。”

别苑也飘起了丝丝小雪，落在了阿妩的肩头、手上。

宁欢从河清堂走出，迎着雪雨，给她围了一斗披风，她久未见生气的小脸这才恢复了本色，透着一丝刚复苏的红润。

阿妩抬头深深望了一眼【河清堂】三字。

【河清堂】牌匾正是霍渠所书，苍劲有力。

海晏堂与河清堂是霍渠在开府之初，特地命人辟的两间正堂，一间举办公宴，是以宴请皇亲贵戚、达官显贵之用；另一间举办家宴，议事、会客在此。海晏河清，寓意四海升平、山河安稳。如此远大的志向全都寓意在细微中，她的爷，自来是心怀家国天下、万里河山，这小家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阿妩擦拭了下脸上的风尘，佯装欢喜的到过膳房，接过宁欢的勺子做起菜来，她走过路过看到仆人们颓唐的样子，知晓所有人今日都是不大开心的。

等级观念在长安百姓的思维里根深蒂固，王侯将相、士农工商、三六九等素来分明，人们遵循着等级说话做事。但是在别苑，霍渠虽然威严，可从未苛待过任何一个下人，但凡犯错都依着府中的规矩行事，况且他向来护短，别苑的仆从对他敬重大于畏惧。

为了让别苑有生气，阿妩带头抚了琴，宁欢更是作了一舞，赢得了满堂彩。

将军不在，便无须遵循着守岁的习惯，隐隐中，阿妩在府中说话更有分量，给众人发了红包后，提出廖管事等人今晚不用守夜，所有人皆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