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之后,我难得没有同刘朝宗闹脾气。
那日他们的对话在冬易的点拨下我大致明白了七八分。淑妃的孩子不是旁人害死的,正是她自己,至于她为何会这样做,我倒是要找个机会好好向她讨教一二。
至于李氏,她必然是要死的。她的命,关乎林家和宋家两大家的权益。至于淑妃,刘朝宗自然不能轻易找她的麻烦,因为给她提供滑胎药的是阿丑,事情若是闹大了,两家都不好看。
而刘朝宗派妙仪去淑妃那边,无疑不过是监视她罢了。妙仪是我的人,她不能对妙仪怎么样。刘朝宗处处为我林家考虑,我又哪里有理由对他置气呢?
亏得我之前如此在意淑妃的身子,亏得刘朝宗笑话我自作多情,也亏得冬易能不耐烦地教我这不开窍的脑子。
只是,刘朝宗是保不下李氏了,宋修宬执意要用那李氏的命来息事宁人。而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我断不会为了李氏一人的性命,而置阿丑于不顾,这件事,牵扯到的可还有林宋两家。
可笑,这是淑妃自己做的孽,为何要李氏来偿还?
“所以你就是为了答谢她除夕夜对你的恩情,才这样义无反顾地揽下谋杀太子子嗣的罪责?”
李氏好似是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眼睛更比从前空洞无神,她笑道,“娘娘身在云端,又怎知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对奴婢这样卑微的人来说,是多么难能可贵呢?”
她的身子本好了大半,可整个人都像是没有精气神似的,伏靠在枕头上,说话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们这样身世的女儿家,最顾得自己的脸面。淑妃娘娘唤退宫人,亲自拉奴婢起身时。奴婢心头,就念着,要替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当真是你揽罪下来的理由?”
闻言,她的身子打颤,她别过脸去,有气无力地道,“这还重要吗?娘娘今日能来看奴婢,奴婢已然是,心存感激了。”
看她的模样,倒难不引人怀疑了。淑妃家虽然不似从前风光,但地位怎么也是在李家之上的。淑妃若拿李家威胁她,她又怎会不就范呢?若那日扶起她的人是我,那么,淑妃她们要找的替死鬼又会是谁呢?
我看着李氏的模样,才晓得淑妃的手段,难怪爹让我第一个要提防的人是淑妃。回宫那日,她一身素服,我以为,这样的淑妃,是和从前不同的。
也的确是不同了,从前的淑妃,心底至少,还存着几分善意的。
我看见李氏手里头攥着个什么东西,细细一看,竟是普通妃嫔入宫时,赏赐的玉佩,她见我看着那个玉佩,笑道,“这是殿下送给奴婢的第一份礼物。”
她的眼中忽然有了一丝光彩,“奴婢第一次见到殿下,就认定了,这是奴婢,要寄托一生的夫君……”
“能嫁给殿下,是多么大的荣幸啊!”她似是在回想着嫁入东宫的那日,脸上一直挂着笑意,“娘娘你知道,奴婢是多么羡慕你吗?”
“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关切,他的纵容,都是对你一个人的……”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在旁人眼中,我与刘朝宗竟是这样一对恩爱的夫妻。只听她又叹息道,“可惜,不管奴婢做什么,他都不会多看奴婢一眼的。您离开东宫三年,他的脸上,就没有过笑意了,可是他,明明笑得那样好看……”
“你累了,早些休息吧。”
“休息了,就看不到他了。”她的眼中有一丝晶莹滑过,这个女人,活了十多年,到头来,替别人枉死了,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到她死,都未曾来看过她一眼。
我摇头,宽慰她道,“他在梦中,睡吧。”
她抬眼望着我,这么多年来,我都无法明确地说出她眼中的情感,那是一种带着凄怨和不甘的不舍的眼神,那样生生地刺痛着我。她这一觉,怕是永远也睡不醒了……
从冷宫出来,淑妃裹得严实地站在外边,我问她,“你是要进去看看李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