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城的武夫们几乎是一夜之间便聚了起来,攘攘熙熙,人头攒出好大一片黑云。
人多,却极安静,连口大些的气都没人喘,落针可闻也不过如此了。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很有耐心的等着。
有等了一夜有余的,也有新加入人潮的,却没有一个露出不耐烦神色肯离去的。所有人眼巴巴瞅着那高昂城头,却都心甘情愿就这般仰着脑袋任脖子发酸。
高耸城头上安静坐着一人,破衣烂衫,腰间挎着一柄更加破烂的锈铜剑!
卖剑老头很有些不耐烦,而且已经明确暴露在了脸上,他又望了一眼远处巍峨城头,催促道:“我说你到底买不买,一口价二十钱,要就要,不要拉倒,咋跟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
做生意都讲究一个笑脸迎人,很少有这样明价标码爱买不买的利落做派。搁在往日,老头断然会是一副好耐心,甚至还能与主顾讨价还价几番。只是今日却不成,那城头上有天大的热闹可看,甭管江湖武夫还是市井小民,谁不好一口热闹?
卖剑?不去凑些热闹还有闲工夫搁这卖个劳什子的剑?
大凉人,总是好瞧热闹的。
那年轻游侠儿抓着把木剑笑道:“便宜些呗,十钱。”
“十钱?十钱你给小老儿弄上两百把来吧,不卖不卖。”老头劈手夺回木剑,懒得再多说开始收摊了,手脚麻利得很,按他这速度,估摸不过半柱香功夫就能赶到那城头下。
年轻游侠儿挠了挠头,仍旧没放弃,讨价还价说道:“各退一步,十二钱,不能再多了。”
老头小摊收拾完毕,理都没理他,连生意都不愿意做了,扭头要走。
“十五钱。”到底还是游侠儿做了最大让步。
老头这才笑眯眯转过身来,抽出那把木剑递给他,一脸亏本甩卖的表情:“这木剑可是小老儿一点一滴水磨工夫雕刻出来的,虽说砍不了人,这俊俏模样可不差那真剑半毫,十五钱还是瞧你对老头子胃口才卖的,一般人可就得加价到三十几钱嘞。”
游侠儿给了钱,轻轻挥了几下木剑,满意点了点头,说道:“木剑也是能砍人的。”
“砍个屁人。”老头撇撇嘴,把一堆木剑重新拾弄好塞进布裹里,往肩上一扛小声嘀咕道:“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儿也就你们这些游侠儿乐意当回事,买不起好剑买孬剑,买不起孬剑买木剑,个个都拿自己当剑仙了。”
老头脚步如风往城头那赶去,身体瞧着相当硬朗,没有半点老态龙钟。
木剑轻轻拍打手掌,年轻游侠儿同样往那城头而去,步伐慢慢悠悠,不疾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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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注定是要万人空巷的,连泼墨楼的伙计都跑去瞧热闹去了。
坐在楼顶,刚刚好能将那城头尽收眼底,虽隐隐约约,却也能瞧个大概。
洛子书在窗台边坐了许久了,并没有抬头看窗外,只是安静提笔书写,在观天契添上一行行小字。
小丫头在一旁磨墨,隔上一会就要伸长了脖子往窗外望望,然后低头接着研墨,再抬头,再低头,也不嫌累。
“莫望了,你师父不是个短命鬼。”
小丫头往砚台里加了些清水,嘴里嘟嘟囔囔:“可他连剑都不带,哪有赤手空拳与人打架的。”
墨汁浓稠了,她收好墨条,见洛子书不说话,顿时有些愁眉苦脸:“洛姐姐,你该说说他的。”
洛子书没抬头,微微侧了侧脸示意自己在听。
小丫头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说道:“老头子与我说过,练剑是强身健体的,不能仗着武艺欺人,更不能杀人。你以前总不喜欢师傅与人打架的,现在他要去杀人了,而且还明目张胆,你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