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没想好该说什么,本打算敷衍了事,但想想不关怀一番似乎不合常理,又补充道:“病了是该好好调养,身体要紧。”
太后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讶异的神色,不过稍纵即逝,应道:“是。”
寝殿内一片昏暗,只点了两三烛火,药气更是呛鼻,管事的太监踮起小碎步一路快走到床榻前:“太皇太后,太上皇和皇上、太后来看您来了。”
床榻前覆着一帘薄纱,光线幽微,其中人影浮现,看得并不真切。
只闻一个苍老的声音夹带着沙哑:“皇儿醒了吗?快走近来让哀家看看。”
他又困惑了,纵观自己通身,正主的年纪也就二十几岁,怎的有这么老的娘?
“母后。”他走近床榻,刚刚坐下便惊觉一只冰凉无比的干柴瘦手攀在自己衣袖上,纵隔着厚实的布料,仍让他汗毛发竖。
久别重逢的亲情戏码可该怎么演?头疼了。
“皇儿,你昏睡了许久,如今觉得身体如何?可有什么异常?”
回母后,挺好的,就是被人夺舍了。
唉。
骨肉亲情,竟生生被拆散,他不禁有了负罪感。
他恭敬答道:“孩儿一切都好,只是母后凤体欠恙,孩儿心中牵挂不已,还请母后多多保重身体。”
说着他想用另一只手搭上那只骨瘦如柴的手,以表示他真切的关怀。
不想那只手却突然缩了回去,帘后人道:“皇儿有心,甚好,甚好。”
他被太皇太后这一缩手整懵了,何意?
难道是他戏演得太过了?难道他们母子感情并不好?
也不对啊,母子连心,哪有生分的道理?
定然是她生怕将病气过给自己,如此才符合常理。
果然,帘后人道:“仔细哀家将病气过给你。皇儿来看哀家,哀家心中欢喜,可是皇儿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刚醒,不可太过劳累,需好生调养。”
“是,孩儿谨记。”
“看到皇儿一切都好,哀家就放心了,也乏了,你们先下去吧。”太皇太后放下支着的病体,又躺着了。
“是。”众人一并应道,随后纷纷退出寝殿。
太后跟在他身后,仍是显得拘谨,没有一点恩爱夫妻的默契。
也弄得他怪不自在的,总感觉身边跟了个技术低劣的探子,他决心支开太后:“别跟着朕了,朕自己一人走走。”
“太上皇要去哪里?”
他仰头感受了一会秋日的温和阳光,淡淡道:“散步”,太后还想说些什么,他抬起右手:“不必多言了。”
太后只得站在原地,看着他负手离去,恭顺的眼神也渐渐变得阴鸷,直到太上皇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她命人送皇上回宫,又转身折返回太皇太后的寝宫。
“参见主人。”
帘后人无声,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主人?”
太后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哀家在等你的解释。”
话音甫落,太后连忙屈膝跪下,以头触地:“是属下无能,属下一直按照您的吩咐,每天给说梦华喂下压制他的幻蝶大法作用的汤药,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醒来···”
“听你的话,把自己择得干净,那倒是哀家的问题了?”
太后冷汗涔涔:“属下不敢。”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现下他醒了,你猜你,接下来会是什么下场?”
太后哐哐磕了两个头:“主人,属下对您忠心一片,您一定要救我啊!”
帘后人怒槌床沿,声音阴恻:“忠心!你除了忠心一无是处,蠢物,让你办的事没一件办得好的!哀家留你何用?”
太后闻言,如五雷轰顶,身子一软瘫跪在地,口中不住呢喃:“属下···主人···求主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
“罢了罢了”,帘后人不知为何突然一改口吻:“他阴狠毒辣,你当然不是他的对手,罢了罢了,连我都被他弄成这副模样,一日不知道幻蝶大法的破解之道,他便是不死之身,我们徒劳辛苦一场,只会让他一次一次的回来···继续摆布我们···”
她的声音原本沙哑难听,如今说到触动之处,也因透着绝望与悲伤而显得哀婉。
“主人···”太后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帘中人倒是没有继续沉溺,她些微缓缓情绪:“依你看,说梦华这次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太后思索了一会,认真道:“属下愚见,他是真的忘了。他素来都不喜欢相儿的,今日却一反常态没有训斥相儿,而且他还关怀您的病情,虽然他刻意掩饰自己失忆的事,但属下认为,他已经不记得我们了。”
“就说你是蠢物,你之前被他用这招骗得还少吗?”
“这···”太后沉默了。
“你给焱霄冷去一封信吧,告诉他说梦华已醒,圣星裁世临近,这次千万不能让说梦华继任圣君,否则鬼族众国,就真要落入恶人手中任他摆布了。”
帘中人说完又长叹一声:“唉,但愿他是真的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