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刘氏纺织厂。”
刘氏纺织厂就是囡囡的姐姐上班的地方,临淄城里排的上号的一座纺织厂,经营棉布业务。
距离五井里不算太远,马车很快抵达,陈旭算了算时间,白班的工人应该就快要下工了。
他以前和囡囡来过这里,也认得几个囡囡姐姐的工友。
囡囡姐姐的大名叫樊月,囡囡的大名叫樊星,这两个名字陈旭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了,都是叫她们的小名。
想到樊月曾经的那个很切合实际的梦想,陈旭最开始怀疑过是不是樊月去做笼中鸟,被人包了?可随即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就算是去做笼中鸟,以樊月对囡囡的感情,也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再也不见,甚至于还给自己写了一封信让自己照顾囡囡。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此时距离下工还有一段时间,厂房里已经透出了一些灯光,贫民窟用不起的煤气灯,工厂用得起,并且成功地延长了工作的时间,打破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数千年的理所当然。
陈旭等的焦躁,从旁边卖火柴和烟卷的小女孩那里买了一包卷烟,如同一条断了尾巴的狗在纺织厂附近不断打转。
半包烟化作了烟蒂,工厂里终于传来了一阵钟声,一群满身都是棉絮仿佛白了头的男女工人朝外面涌出。
这么多人想要找到樊月的工友可不容易,陈旭从旁边折了一根柳条,剥开树皮做了个简单的柳哨。
等到人呼啦啦都出来的时候,猛然将柳哨一吹,跟个傻子一样唱了几句,终于有熟识的人主动和陈旭打了招呼。
陈旭认出对方是樊月的工友,也在五井里住,便将她拉到一边。
“樊月出什么事了?”
女工叹了口气,苦笑一声。
“还不是都要有的事?她咳血了,估计是肺痨吧,前几天被辞退了。迟早的,我们早晚也是这样。迟早的。”
此时纺织厂的工作环境极差,飞舞的棉絮、粉尘、灰土,潮湿的空气、拥挤的工房,肺病几乎是每个纺织工的阴影。
她们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对于工友得了肺病,既不恐惧,也不震惊,只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苦笑。
陈旭不是傻瓜,不会问出辞退会不会给一千刀这样的废话。
“你这两天见过她吗?”
“没有。辞退后我就没见过她。老板的儿子倒是打听过她,但听说是肺痨之后,也就没再来问过。樊月不见了?”
陈旭点点头,女工深吸一口气,平淡地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可能是自杀去了吧?”
就像是囡囡当初满不在乎地说工友被搅碎的事一样,樊月的工友也满不在乎地说着自杀这样的猜测。见的多了,早已习惯。
陈旭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自杀很有可能,得了肺病,此时无法医治,只能慢慢等死。活着又要遭罪,又要花钱,以囡囡姐姐的性子,倒真的有可能去投河。
可投河的话,那一千刀从哪来的?
“对了!”
女工似乎想到了什么。
“前些天,有个传言。说是疠迁所最近收容得病的纺织工,得至少工作过五年以上。她是不是去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