疠迁所,是各国收容传染病人的地方。
原本的疠病,特指麻风病。迁所,一听也不是什么好名,迁字本有流放的意思。古时有疠病的人会被强制关押在疠迁所,罪犯如果有麻风病,可以以此为理由淹死或者活埋。
一直到几十年前,秦国有位医生用显微镜观察麻风病的人组织切片,这才确定这可能是一种传染病。
再之后,又确定了一些传染病后,疠迁所就成为各国收容传染病的隔离所。
陈旭不需要亲自去里面看看。人道主义在这个时代是一种奢侈品,考虑到自己之前的生存现状略作对比,但凡有一点脑子就可以想象里面的生活。
许多人宁可自己在家上吊、喝药、吃火柴头上的白磷,也绝不会去那种地方。
樊月会选择去那种地方?况且就算是去了那种地方,疠迁所会给发钱?这未免太过魔幻了,根本不可能的事,简直就像是越国人不吃鱼、赵国人不吃牛羊肉一样魔幻。
所以很快,陈旭就觉察到有些不对。
“你是说,疠迁所只收至少干了五六年的得病的纺织工?”
“嗯。是这么说的。好像是去了还有钱可拿吧?反正我是不去,等过几年我得了肺痨,就买包火柴吞下去死了,也绝不去那种地方。”
“正确的选择。”
陈旭点头,赞同了对方的想法,盛赞了对方的果决,心中狐疑更甚。
五六年的纺织工,这个检验起来也简单。就像是牛马市的老掮客看牛马的蹄子、看牙口一样。
一个好的人口掮客,只需要看看纺织工的手指,就能约莫出对方干了多久,不比看牛马难多少。
现在听来,樊月似乎真的是去了疠迁所,那些钱应该就是疠迁所的人给的。
可是如果是去做人体的试验,貌似也不用非要五六年以上工龄的要求。不去做实验或者解剖,疠迁所又不是福利机构,干什么给那么多钱?
一千刀,几乎是一个纺织工一年的工资了。囡囡和姐姐这些年也没积攒下一千刀,这对于贫民窟的人来说,的确是一笔巨款。
正因为这是一笔贫民眼中的巨款,这才让陈旭觉得其中肯定有问题。他最开始想到的,可能是疠迁所有人和一些地下的学术组织有什么联络,可能是有人想买一些得了肺痨病的人研究一下,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在这个世界也挺正常的,之前出过好几次类似的事。
此时这还是伦理道德的灰色地带,想管的人没能力管,有能力的人不想管。
这种道德灰色地带对人的需求,陈旭可以理解需要大量的病人做研究。可非要五六年的工龄这个条件,这就极不正常。
疠迁所的人肯定是要挣钱的,这是毋庸置疑的。靠着那点微薄的工资和每年的捐助,那里注定是一群最底层的公务人员在负责,他们乐于和各种道德真空的人合作。
贩卖传染病人口、尸体解剖、送去一些高危行业做一次性工人……这都是疠迁所赚外快的途径。
然而一千刀的成本去买一个肺痨病人,很明显是赔钱的,谁会去买?
他揉揉脑袋,蹲在地上点了根卷烟猛吸了两口,缺氧造成的晕眩感反而让他之后的思路更加清晰。
从怀里摸出来一百块钱递给了女工。
“姐妹儿,得帮我个忙。你回去就跟囡囡说,樊月去扶桑洲殖民地了。嗯……就说有人要在那开工厂,愿意去的一人给一千刀的安家费。千万别提肺痨的事。这一百块钱你也别推辞,挺多事你得费心。我把囡囡当妹妹,可不是所有人都把她当妹妹,我为妹妹着想,理所当然,我没资格要求每个人都毫无利益地费心。”
“你就买点吃的,多费费心,给五井里知道这事儿的姐妹们分分,就当帮我个忙。谁知道谁不知道,你比我清楚,我就不多走动了,你就费费心。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