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脚下竟然出奇得利索,嘴角泛着清笑,到了门前,猛地来开了门。张桥一惊,愣在原地。张妈背对身子,他希望看到的是儿子,但是害怕是别人,即便是老头子也不行。
“娘!”张桥跪在地上了,这一声不知道在他的梦里唤了多少遍,似乎是从大水中生发出来的,沧桑而深沉,伴着风,竟然有黄裱纸的味道,这是张桥最害怕的。他打听过从北方到这里的人们,当然是关于鲁镇的情况,说到底一直扯到母亲身上,可是这些人们哪里知道吊脚楼的这位张妈。
张妈没有转身,她在擦拭泪水。她的耳朵这两年不太好,眼睛也有些模糊,因为长期站在窗前望着大水,打开窗子听惯了水声与风声。
张桥又一声“娘”,张妈再也无法控制,转过身来,抱住了张桥,老泪纵横了。附近村民来了,他们习惯上细听谁家风声,静观每户门房,因为他们将就照应,谁家没有个难,没有个灾,尽管不喜欢用“三长两短”来形容,但是事实有时候还真是如此。
“真是张桥回来了?”
“刚才我还在桥上看到他呢,一船的衣服,这小子都能摆呼。”
“我早知道这小子不同凡响,脑子活,精明能干,想必做了服装厂老板来报答镇上的百姓的。”
有人一出家门一边往这里赶,一边猜度着张桥的心思。他们停在门外,便劝说张妈了。张妈赶忙让张桥起来,迎接亲邻到屋里就坐。屋子下,一下子人便坐满了。母亲让张桥给中亲邻说话,自己去冲茶。亲邻说不喝。张妈还是要坚持的,她知道他们对儿子的好奇绝不亚于她,不是稍坐,需要呆很久才能离开,这是她的预感。当然,张桥的说词,无论是好是坏,明日一早全镇人都会知晓了。这正所谓的,一传十,十传百。还谈不上传千,鲁镇太小了,不到百户人家,即便有外乡人,似乎都是暂住人口,过一段时间后便离开。有些到北方,有些南方,这里便成为南来北往的中转站。
但是运河在这里弯仄成小镇以及宽阔的大水本身也许用意便在此吧。也就是这一晚似乎不同于前段时间,再远一点,不同去年与千年。人们脸上轻松多了,笑意随时都呈现在嘴角、眉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