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她没有修炼。

假设她没有离开桃都山。

假设死掉的不是小道士而是她。

假设她不跟狐狸去东海就一个人留在道观。

假设她被封在冰块里而重明上仙不要救她……

“姬欢？”铃铛里传来程韵之的声音。

仿佛天籁，从没有任何时候，任何情况，姬欢会觉得一个人用温柔而略带关心的疑问去叫她的名字时，就像是在一片黑暗里给了她一束光！

而那束光带着温暖落在她脸上，心上！

“真君……”姬欢强压着汹涌而出的泪意，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怕自己嚎啕大哭，止都止不住。

铃铛里静默一时，短暂的安静都让她焦躁到心慌，她甚至强忍疼痛去摸铃铛在哪儿。然后颈侧传来了狐狸的笑声，“怎么，修炼炼到哭了吗？”

像是被戳中了穴位，于是姬欢真的，就在这笑声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许久，姬欢抽噎着，强迫自己平复心情。

“为什么道歉？”狐狸问。

“太丢人。”

狐狸又笑了，“修炼受伤了吗？”

“……嗯。”

“伤的很厉害？很疼吗？”

“……没有……”姬欢又忍不住要哭，狐狸的温柔让她委屈更加厉害。

“那就好。我小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因为父母很早都不在了，也没有人教，总是被人欺负。浑身都是伤。后来被送到帝君身边，帝君安排神将训练我，也是浑身伤。”

“修炼的伤总比被欺负受伤要好的。”

“嗯，我那时候不觉得训练出来的是伤，那都是我的成长与变化。”

“你一心想要回去报仇吗？”

狐狸笑，“等我修炼好了，那些欺负我的人已经不在我眼里了。我遇到了更大的问题。”

“是九幽魔物吗？”

“是的，与九幽对抗，每一次都面临生死选择，受伤变成了幸运的事情。”

姬欢停了停，问，“你怕死吗？”

“怕。谁不怕呢？但我为什么要死？”

“……我觉得我也不怕死。”姬欢说。

狐狸声音里透着暖意，“怕死不一定是坏事，怕活着才是最坏的事。死是世上最容易的事情，但活着是世上最艰难的事。得有多大的勇气、力量，支撑你始终睁开眼，看着这个世间沧海桑田。”

姬欢沉默，她觉得狐狸说的对，她在痛苦的时候不怕死，怕活着。自己难道没有不甘吗？难道就像重明上仙说的一样，什么都“随缘”吗？她还没有让鸡六看到她化形后的样子，还没有攀上桃都山的桃树去看一看天鸡是什么样的，还没有见到帝君转世，还没有替小道士报仇灭了九幽……

她只是那么自私只会顾着自己情绪的吗？

“真君，你是因为我有用，才对我这么好的吗？”姬欢问。

狐狸顿了顿，说道，“永远不要把他人的想法，他人的行为作为自己前行道路的标尺。没有绝对的爱，也没有绝对的恨。万物都会因一个契机、一个缘由相交而产生感情，这样的感情也并非一成不变。”

姬欢说，“我懂，我都懂。……真君你是一个好人。”

狐狸说，“不是因为你有用，而是我想对你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