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宏此人他韩刍夫岂止是认得,当年的他亦是平王麾下一偏将,军中同袍亦有数载。然而,平王府覆灭之际,他却背信弃义,成了叛主之徒,自此下落不明,原来竟然混进了骁卫营中。
至此,那南泽人作何打算,韩刍夫已心下了然。想来这林宏是他们一早便买通的,难怪他们只将单东来困在了定王府内,于这王舍城防之上,便似胜券在握了。
韩刍夫放那人去了,远远望去,大将军府上方火光冲天,亮的耀眼,想必此时府内已然乱作一团,亦不知天佑此时身在何处。
大凉堂堂大将军便如此死在无名小辈手中,自己固然是不信的,如今之计,还是须得先出城去,方掉转马头,身后便有马蹄声跟了上来。
“将军,果然是你。”
说话之人正是天佑,但见其一手持着长剑,一手挽着马缰,面上亦有血迹斑斑,可想而知,方才必定历经了一场苦战。
“天佑,将军府内情形如何?”
“骁卫营的人终究有所忌惮,未伤府上家眷,将军,定王府如何了?”
“郡主被南泽人蛊惑挟持,我只得先逃出来,此时当先去救定王,他之存亡只在一念之间。”
天佑见他自见到自己起,便没问过大将军的死活,不禁好奇问了一句。
韩刍夫却只淡淡回了一句,“大将军此时人在何处?”
“我前脚刚至大将军府,骁卫营的人后脚便来了,大将军见正门出不去,便下令强攻,将围在府外的兵力都吸引了过来,他自己则由几个亲卫护送着从偏门出去了,临走之前并放下话,说他已死,此法果然奏效,骁卫营的人听闻大将军死了,好些个均是吓得丢盔弃甲的逃了去。我瞧着大将军遁去的像是皇宫的方位,将军,这陛下又不在宫中,大将军去宫里作甚?”
昔年南宫荡将韩氏一脉一扫而尽,亦怕这前车之鉴落在自己后辈子孙身上,便于皇宫一处开辟了一条密道,与皇位一道,欲传给历代君王知晓,若他日被人破了城,皇族之人亦可免遭灭顶之灾。
此密道,女君必定是知晓的,只是她登基之时毕竟年幼,南宫阙怎能放心,而单可法,无疑便是他最信任的人。
平王是南宫荡最疼爱的小儿子,甚得恩宠,南宫荡故去之际,怕新皇不顾念手足之情,亦悄悄将此密道告知于他。
只是,平王即便是在赴死之际,也未曾想过自此密道逃走。然而,终究还是顾念一双儿女的性命,临别之际,将此秘密说与了他韩刍夫知晓。
单可法有先帝御令在手,可自由出入皇宫,更深得女君敬重,禁军上下,谁敢拦他,他若出得城去,不出半个时辰,五万亲兵便可整顿待发。
韩刍夫忆起平王,终觉他骨子里武人的豪迈还是更甚一筹。那么,如今的定王殿下呢,当真是要走上阴谋篡位的路了吗?
过了今夜,定王府该何去何从,暗叹一声,吩咐道,“天佑,我要赶去皇陵,若殿下还未生事,便还有转机,你速去怀信公府上走一趟,于他禀明,南泽人胁迫郡主骗得了骁卫将军的兵符,此时城中大权已然握在了南泽人手里,望他联手大将军主持大局,还有…照看好郡主,不得有误,若大军来袭,便带着郡主前往掌马院中躲着。”
天佑明白这番安排所为何来,无非是将今夜这乱子尽数都推到南泽人头上,至于陛下信不信,满朝文武信不信,且过了今夜再说。
转念一想,如今城门紧闭,想要出城,谈何容易。且单枪匹马,遇上沿路追兵,又该如何是好。可看着那道已然提马而去的肃杀背影,便知,这城,他是不得不出了,当下提气朗声大喝道,“天佑遵命!”
待韩刍夫快马奔至城门处时,骁卫营麾下的精兵已成严阵以待之势,将去路封的死死的了。阵营前方一人按剑而立,虽容貌身形有变,却正是十数年未曾见过的旧识林宏。
“林将军,好久不见。”
林宏听着声音入耳熟悉之极,再定睛看去,马上之人的模样竟和十数年前别无二致,惶恐之意登时便蹿上心头。当年自己叛主,眼前这人,势必不会忘记。
“韩刍夫?是你!”
“是我。”
林宏按下心头惶惶,见他独身一人,又暗想自己兵符在手,何须惧怕,当下便拿出凌人气势,喝道,“你不在掌马院中好生养马,来此处作何?”
韩刍夫下了马,走到他身前,笑着说道,“自然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林宏闻言色变,挑眉道,“你定是瞧着定王殿下大势已在手,来抢功的,是也不是?”
“若韩某没记错,抢功此举,是你昔日的惯行。”
林宏干笑几声,也不否认,“当年平王麾下能人众多,为何殿下却偏偏看重你这出身卑贱之人。”
“若是殿下看重的是你,能免于一死?”
林宏见眼前男人盯着自己,笑得有几分猖狂,心生怒意,暗道自己今日好歹也是这守城副将,他一个区区马倌,哪里来的底气在此叫嚣。
“哼,这些年我忍辱负重,今日定王念旧,重用于我,我自然要加倍回报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