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待我和熙月恩深似海,此番不如便帮他一次罢,听卓先生之言,熙月已是胜券在握了。”
韩刍夫自然知晓,谋反一事岂是这般轻易的,看着女子眼中的几分期许,想来已是被这南泽人说得动了心,暗想不妙,只得压下怒火,柔声劝解。
“即便定王除去了陛下,大凉上下有几人能贴耳臣服,届时四方兵力暴动,异邦之徒狼环虎伺,百姓遭难,生灵涂炭,郡主自小便是仁慈之人,可忍心如此?当年平王领兵常年征战在外,你当是他愿意的,他比这天下任何人都望国泰民安。”
南宫莲月听他为了劝说自己,连亡父都搬了出来,轻叹一声道,“将军,你是早已察觉了熙月的心思,这才心生去意的,对么?”
“我无力阻拦殿下,唯有带着你姐弟二人终老北疆。”
“你这么做?除却是为了保全我等性命,可也是为了…陛下?”
“陛下…她绝无加害你姐弟二人之心。”
南宫莲月见他话中并未有否认之意,嘴角不禁扬起心酸来,苦笑道,“将军不必多说,熙月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我若答应你,不伤陛下性命,你可愿助我们?”
“名不正、言不顺,却执意要反,郡主可知,天下还有民心一说?”
“民心?将军之意,她南宫赫羽做君王是民心所向,若是熙月,便是逆天而为?对么?”
韩刍夫咬了咬牙,终究没再说一个字。
眼前女子神色间已无丝毫迟疑,她心意已定了,是要与南泽人共谋无疑了。
骁卫将军的兵符虽在他们手中,将士中有几成会听令,只怕他卓逸也拿不准,是以,不到生死关头,他必定也不会轻举妄动,只是,如此拖延下去,无论是定王,还是女君,均可能遭遇不测。
男人心头一横,手握长刀便往外面走去,一声断喝,“府上侍卫何在?南泽人夜闯王府,挟持郡主,还不速速将他们拿下,就地处死。”
闻讯赶来的王府侍卫多不知情,只是,郡主在此,亦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自北疆追随而来的,平日里虽对韩刍夫尊崇万分,却也知此人最是忠心,更知郡主向来爱重他,怎会想到他二人间生了嫌隙。
正此时,却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这些人是南泽人,定王殿下在南泽丢了一根指头,这笔账本就该算在他们头上,众人闻言,均觉得有理,当下主意已定。
双方拼杀起来,王府侍卫不足三百人,此时有一半在外间巡夜,余下之人中许多见郡主迟迟不发话,亦不敢上前来,在一旁持着火把观望。
南泽人与鲜卑人相比,也并非多么凶悍善战,只是,能被遣来大凉行事的,必定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不消多时,定王府侍卫的人多之势不再,应付起来,渐感吃力。
韩刍夫心中牵挂皇陵之事,自然分神,杀了两人,便欲伺机夺路而出,却始终脱身不得。
南宫莲月提着一颗心,紧紧抓着萍儿的手,刀光剑影里,唯有一双眼睛紧紧盯在那人身上,见他一次次避开险招,才得安心,他若能置身事外,不闻不问该有多好。
忽而,萍儿在耳旁大呼一声,“郡主,快看那人。”
南宫莲月循着萍儿所指看去,卓逸身旁多了一人,正是那日随着自己进上林苑中行猎的箭术高手,此时的他亦是弯弓在手,箭在弦上,所指之人正是在奋力厮杀着的韩刍夫,心头一颤,来不及多想,便疾声呼道,“韩将军,当心啊!”
那人妄图使暗箭伤人,虽被察觉,亦不打算放弃,凝神屏息间,正蓄势待发,却被一只手拦下,不禁心生不解。
“先生,此人三番两次坏事,留他一日,这定王府便不得安宁。”
卓逸一双冷眼盯着男人身影,淡淡说了一句,“我何尝不知,只是,若此人死在我等手里,即便定王不追究,郡主也不会放过我们,若杀了此人,却失了定王姐弟的心,那这一场便算是白忙活了。”
那人闻言,方觉自己鲁莽了。
正此时,场下几个侍卫舍了命的护着韩刍夫,已然杀出一条路去,眼看着是留不住此人了,卓逸见状,一把将方才轻轻推下的弓箭扶起,“不取他性命,留住此人!”
“唰唰”两箭射出,韩刍夫看着身旁之人均倒了下去,心头一时不忍,想来是自己远离沙场的久了,往日里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又何曾眨过一下眼。
他们虽想留住自己,却不知这定王府是他重新修葺的,里面的门路,无人比他更清楚了。
几番来回,便将身后的追逐之人甩开了,翻过墙头,以哨声唤来白霜,翻身上去,一骑便往城门处赶去。
是时细雨初歇,万家灯火,与那已然天翻地覆的定王府不同,这王舍城依然宿在这宁静的夜里。
行不多时,街巷中忽而多了许多疾行将士,果然尽数是骁卫营之众,但见其落脚之处,均是王公大臣的府邸,其口中振振有词,王舍城中混入了南泽细作,骁卫营奉命捉拿,今夜文武百官均不得擅自出府,否则视为同党。
大凉国法严令,各府各衙均不得私自豢养亲兵,虽有些许贵族为保家门平安,于乡野间招募的有散人高手,却也只是抓盗缉贼的用处,如何能和营中将士之众匹敌,如此一来,又有几人敢强行出头,而以南泽细作为幌子,便无人怀疑到定王府头上了。
方行至西街口,一众人马窜了出来,看其方向,正是从大将军府过来的,口中还大声叫嚷着什么,仔细一听,他们所言竟是,大将军死了。
韩刍夫骇然失色,自人群中抓来一人,厉声问道,“大将军真的死了?”
那人已然吓得浑身哆嗦了。
“不错,我...我便是将军府中的侍卫,亲眼看见大将军死在了乱刀之下。”
“怎会如此?”
“骁卫营的人奉命在将军府四周戒备,却不曾想,大将军要强行出府,双方便打了起来,我们寡不敌众,大将军便...便丢了性命。”
韩刍夫固然不相信,放开手中之人,又自人群中抓住一个骁卫营残兵询问,“骁卫将军尚未归营,你等如何敢擅自出兵?”
“林副将有单将军的兵符为证,况且我们…我们只是奉命守住将军府的大门,是府里的人先动手的。”
“林副将是何人?”
“是林宏…林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