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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羽耳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浑身便僵住了。她知那人正低头看着自己,却是连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

这夜色如此浓郁,自己也穿着男装,况且一年多未曾见面了,没准他已记不清自己的模样了呢。

对面的人被抓住胳膊,用力挣扎几下,却是徒劳,看眼前的男人虽身形高大,只一身粗布衣裳,料想他必定出身卑微,俊眉一横,便目露鄙夷之色。

“我爹是朝上四品大员,你是何人?休要多管闲...啊,疼疼疼...”

赫羽耳听着骨节发出的清脆声响,再看对面之人因着疼痛扭曲的一张脸,吓得慌忙闭上眼睛。

“再不滚,你这胳膊便要废了。”

“松松...松手,我滚,我滚...”

这些公子哥虽都是些好事之徒,却也都是花花架子,平日里仗着家世显赫四处惹祸,若真遇上个不怕死的,自己便就成了真怕死的了。

当下里几人拎着衣襟,一溜烟似的飞快走了。

赫羽看着那几人都跑的远了,方才定了定神,勉强从身后之人的肩膀上撑起了身体,动了动嘴角,一个谢字还是未能说出口,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便欲就这样悄悄地走掉了。

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轻笑之声。

“陛下就打算这样走了?”

赫羽闻言惊呼一声,顿了顿,终究还是转过了身。

那人的脸和往日里的一样,甚至和偶尔梦中所见的也别无二致。

此时一双眼睛里透着几分戏谑,正紧紧盯着自己,这躲是躲不掉了,也只得将话挑明了。

“多谢将军出手搭救,你就当今晚没撞见过我罢,就此别过。”

“陛下长高了,也知乔装打扮来这里寻乐子了?”

听罢这话,少女却是不由得不为自己辩解一番了。

“哪里是来寻乐子,我来此处是为了寻一位友人的。”

“这红袖坊里也有陛下的友人?”

“人的身份纵有贵贱之别,品性亦有高低之分,将军不也是这红袖坊的常客,又如何瞧不上这里的人了?”

“陛下是哪只眼睛瞧见我是这里的常客了?”

赫羽闻言,心中便觉得好笑。

他莫非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十四岁的女娃娃,任他哄骗?一个独身的男人到这里来不为了寻花问柳,那是为了什么?

“你是与不是,与我也无关,我回宫去了。”

“陛下是独自一人?”

“我和一位先生一道,他还在坊内与楚衣姐姐叙话,我去马车上等他。”

“陛下还知成人之美。”

赫羽眼角一扬,“我如何不知?先生与楚衣姐姐本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双人,久别一年有余,自然要说些贴心的话,似你又怎会懂得了?”

韩刍夫看着侧身而立的少女,一年多未见,那张脸上的稚气终究是淡了下去。一双大眼灵动如昔,长长的睫毛掩在灯火之中,更添几分朦胧。

任凭如何收敛,那眉宇间的不怒自威和微微扬起的小巧下巴还是将她出卖了,她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并非寻常人家的小女子。

“陛下且慢慢等着,此处多纨绔,要当心了。”

“这里是皇城王舍,骁卫将军夜里都会差人巡逻,有何怕的?”

韩刍夫莞尔道,“莫非陛下不知,这红袖坊四周的官差早已被打点过了,是以,他们巡城,向来不来此间。”

赫羽闻言,既惊且怒,天子脚下,竟也有这等徇私舞弊之事,饶是自己还时常觉得这一国之君做的尚可,却原来也是个被蒙住了眼睛的瞎子。

转念一想,方才那几个落跑之人,哪一个不是仗着家世显赫在此处耍横,定是深知,这是个无人敢管的地儿,这一思索,心中不惧那也是假的,只是,在此人面前,却万万不想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来。

“我自会小心,将军请便吧!”

赫羽说完,便移步向着不远处一直静静待着的马车走了去。冬夜寂冷,街巷之中人也少了许多,只有三三两两喝的烂醉之人从那坊内踉跄着走出来。

一旁的栓马桩上还拴着几匹壮马,细细看时,白霜也赫然在列,铁证在此,那人竟还说不是这里的常客。转念一想,若是赤雪也在,自己骑上它,不消一炷香的时候定能赶到宫门处了。

念起赤雪,不由得又转过了身去,见那人还站在原地望着自己,便就问了一句,“我未见赤雪已两月有余,它可还好?”

“近日掌马院里新生的马崽多,照顾不周,它或要受些委屈。”

“那赤雪也要生小马么?”

“赤雪已足四岁,自然如此。”

赫羽闻言,心中着急,上前几步低声斥道,“不行,旁的马爱生便生,独独赤雪不行,我不许它生小马。”

“万物繁衍生息都是常事,陛下又能奈何?”

“你定有法子。”

韩刍夫闻言不禁笑了出来,看着她赌气的一张脸,尚有昔日里的几分孩子模样。

“那就请陛下将它拴在身旁,日夜看着它罢。”

“你…你这人真不讲理,我将马交你照看,你不好生待它,我将香囊交你保管,你也据为己有,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一国之君么?”

“我何时将那物据为己有了?”

“我遣人去讨要数次,你均是装傻,还想抵赖不成?”

“既然是陛下亲手交与我的,我自然也要亲手交还给陛下。”

赫羽闻言,心头一颤,久久不能言。

这过往的一年多时光,自己也未尝不会忆起和他雨夜逃命,重阳会友的旧事来。偶有入梦,便以为还赖在那样的怀里,而惊醒过来,半是羞愧,半是怅然。

“五斛先生...他老人家身子可还健朗?”

“先生很好,也问起陛下,知你勤政恤民,对你赞许有加。”

这几个字入耳,赫羽竟似要流下泪来了。

那些朝堂之臣每日里便是拿这些话来将自己捧得高高在上,自己又何曾当过一回事,他们看到的是那金碧辉煌的王座,非她南宫赫羽此人罢了。

“将军若是再去看望先生,便替我拎一壶好酒去吧。”

望着少女眉宇间的落寞伤怀,男人扬了扬嘴角,只道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