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先生不服(1 / 2)君略首页

南宫姝兰听闻宫里头来了人,点名要王安歌进宫去,也未多问。

自他进了这长公主府三个月以来,得了多少恩宠,便受了多少妒忌,好在他是个明理之人,整日里不过问俗事,只研习歌艺,府上空虚这么多年,倒是来了个知心的人。

“安歌,头回进宫面圣,须得多注意,千万不可怠慢了,陛下年岁还小,也是个执拗的性子,一切须得让着她点。”

“安歌明白,谢长公主提点。”

“嗯,你且去吧。”

既说是请,自然坐的是宫里头派出来的轿子,另有一路禁军随行护卫着。

赵宽站在南宫姝兰身后,看着轿夫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处,目色中有几分阴郁。

“长公主就不怕他另攀上高枝,再也不回来了?”

“他若是这样的人,也进不得我府里来,何况,咱们的陛下年纪虽小,心思却不小,决然不会做出这等横刀夺爱的蠢事来。”

赵宽欠了欠身道,“长公主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她的脾性您最清楚。”

南宫姝兰闻言,伸出一只葇荑来扶了扶发髻上的风头钗,轻叹一声,“往日的她我倒是晓得几分,如今的她,我可真是看不透了。”

王安歌虽是第一次进宫,却是出了奇的气定神闲,惹得在前方引路的福海心里一阵嘀咕,哪一个初次进宫的人不是既惊又喜的,此人难不成是故意装出来的?

已是腊月时节,百花终究是凋零了,一枝独秀的只有那一树寒梅。

君兰殿外暗香浮动着,赫羽披着狐裘立于庭前,望着那一树的墨梅怔怔出神。

身后传来福海的声音,说是人到了。

少女转身过来,正对上王安歌一双冰雪清澈的眸子。

“草民见过陛下。”

“先生无须多礼。”

“不知陛下正自赏花,打扰了陛下的雅趣。”

赫羽掩嘴一笑,复又罢了罢手。

“朕哪里懂得赏花,只是睹物思人罢了。”

“哦?敢问陛下思的是何人?”

“正是亡兄。”

王安歌闻言一顿,垂眉颔首笑道,“原来是先太子殿下,久闻其大名,却不知先太子和这墨梅有何渊源?”

赫羽莞尔一笑,复又转身望着那一树墨色叹道,“说来惭愧,朕少时便不是好学之人,待至髫年,还是整日里嬉戏胡闹,皇兄便亲手将这一株墨梅栽到了此处,他说古人勤学,洗笔的池子都黑成了墨,种在池子一旁的梅花本是赤色,便也开出了墨色的花,我信以为真,才勉强收起心性,读了些书,习了些文。”

“先太子用心良苦,与陛下更是手足情深,安歌倾羡,想来这王舍城中多的是少年才俊将殿下视为楷模的。”

“先生也是王舍城人士?”

王安歌抬目轻笑道,“不然陛下以为我是哪里人呢?”

赫羽摇摇头,轻笑一声,“朕只是未曾料到,王舍城中亦有先生这样的雅士。”

“携一技之长寻个立足之地罢了,何谈雅士。”

“我观先生风骨,亦不像寻常人家出身的,敢问先生家住王舍城哪处?”

“不瞒陛下,因遭变故,草民家人均已不在了,是以,也算是无家可归之人,旧居何处,也是荒草丛生了。”

赫羽看清了那从容面色上一闪即过的伤怀,也不再多问,只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那先生又是因何缘故进了皇姑母府上的?”

王安歌像是想到了什么,扬嘴笑道,“我少时也不是好学之人,见了四书五经便浑身上下都不舒坦,父亲无奈,只得将我送去城中一处歌艺馆中学艺,不曾想,我竟似和它有缘般,去了那处便安下心来,整个人也规整多了,这一学便就学了整整五年,后家道没落,我无以为生,一日瞧见了长公主府外张贴的招纳告示,便就自此进了那府里去。”

“如此说来,先生倒是与我南宫家颇有缘份。”

“谢陛下抬爱,确是长公主赏了草民一碗饭吃。”

赫羽罢了罢手,正色道,“你自己凭的本事吃饭,依先生之艺,在哪里都该是上宾之礼。”

前朝大臣们进得这君兰殿来,少有能得圣上赐座品茗的,可今日这王安歌却是陛下请进宫来的,是为上宾,自然礼遇有加。

女君平日所见,多是些朝堂之客,在自家面前无不是唯唯诺诺,一副公事公办的人臣模样。似这等知礼却不拘礼,直言却不犯讳之人,自然叫人耳目一新。

二人虽只第二面,却似是老友重逢,说古论今,好一番畅谈。及至福海前来回话,说是宫里头的匠人们都在殿外候着许久了,静待着先生去指点一二,方才罢了。

但凡是人,总觉得进了宫便是高外人一等的,匠人们得知王安歌只是长公主府上无名无分的歌者,再看其面貌身形,怕是以技悦人是假,以色侍人才是真,心中便多了几分瞧不上。

王安歌如何不知这些人心中所想,也不在意,有一说一,有二便说二,亦不藏着掖着。

两个时辰过去了,匠人们再一次将《塞上牧歌》吟唱起来时,虽比着之前是有了些许不同,却还是难尽人意。

赫羽听罢一遍,亦没了心思,只得吩咐福海将他们一一赏了,再遣他们退下了。

“依先生所言,论起音色、音调,这宫里头的匠人们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不错。”

“那为何,与先生所歌相比,还是有着云泥之别?”

王安歌浅笑一声说道,“陛下谬赞了,若是陛下能让他们真的去一趟塞外,便会无师自通了。”

赫羽闻言,双眸陡然一亮。

“先生去过塞外?”

“不瞒陛下,半年之前,草民方从北疆归来。”

“北疆?你竟在那处待过?”

“正是,草民在北疆呆了一场漫漫寒冬,食大块肉喝大碗酒,是以,绝非陛下口中的雅士。”

赫羽嗔笑道,“雅士与否与这酒肉又有何干系,不知先生在北疆之时,可有听闻过朕的皇嫂和一双侄儿之事。”

“常常听人说起,太子妃携着小皇子和小公主在那处一切都好,太子妃贤名远扬,多受当地百姓的爱戴。”

“当真么?”

王安歌瞧着少女一双大眼睁的雪亮盯着自家的脸,暗想,莫非她还以为自己敢欺君不成,只得忍着笑意重重点了点头。

“千真万确。”

赫羽这才似是信了他的话,垂眉叹道,“如此便好,皇嫂虽常有家书寄来,朕却只道那都是些安慰的话,今日有了先生之言,朕便放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