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程璠看见司勤端着点心从房里出来,可这点心分明未动,司勤脸色也不好。便连忙问他殿下怎么了?
“早上赵提刑来过后,殿下便一直有些不高兴,一会说要再睡,一会又说要看书。司学送去书,殿下又说这些书陈词滥调,要司学再去市井街头找些新书。送去的药也不喝,我怕他早饭不吃饿着了,特意送点心过去,殿下看都不看就说甜腻,要我撤了。就这样折腾半天,现在又说要吃酒。殿下这样病未痊愈不喝药固本也就罢了,倒这样不爱惜自己。”
见司勤一副要哭的样子,程璠连忙问:“殿下赶你出来的?”
“那倒不是,是我气急了自己跑出来的。”
司勤自觉有错,说话也没有底气。
“殿下也才安顿下来,不高兴也是正常,你不该和他置气的。”
“我也不是真生他的气,我不过心疼,原先在宫里处处有人挂心,如今来了这里要受气不说,先就遇到这要人命的事情。如今想做点什么还要处处和人解释。”
司勤还要再说,却被程璠打断:“你这些话还是不要多说,被王爷听到他又该训斥你了。如果要外人知道还以为王爷平日里都和你说这些,玷污了王爷的声誉才不好。”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这嘴向来是严的,只是程将军是王爷最亲信的人,我只有说给你才有人帮殿下宽心。我还有事,程将军现在进去,估计殿下现在也不那么有气了。一会我再送药过来,你可得帮着我劝劝殿下。”
司勤说完,程璠笑着点头答应,他这才算放心端着点心走了。
程璠走到屋内,见赵属穿着便服,正躺在床上翘着腿看书,在他周围床上地上也全是散乱堆着的书。
他悄悄走近,猛的抽过赵属手里的书。
“大胆,谁……你干什么?”赵属本来要发脾气,却见是程璠,气也不好去发,只好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我道殿下用功呢,没想法居然是在看些话本。要说看,去看些文治武功的传奇故事也好,偏偏去看志怪。莫不是真心要去做钟馗门徒,捉鬼去吗?”
听见程璠打趣自己,赵属也没有多开心,只翻身平躺着,眼睛望着床顶,目光楞楞的。
“你知道我心烦什么的。”
此刻程璠正坐在脚踏上,像极了从前在宫中,两人悄悄去看话本,随意聊天的情形。
“这世间本就有很多心烦的事情,只是殿下如今才体会半分,若是不能振作可就不好了。”
“我本以为我只是不被喜欢,却没想到他如今还要设计杀我。”
“尚未定案,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殿下还是不要想这些了。”
赵属听程璠这样说,转头去看他,只看他低头不语,正回避自己目光。
“我都与你说了吧,他这会用个什么罪证似的东西,又是口供又是书信全是指宜州融州这两处的知州。这两人就算贪财也不会想到做这种事吧?查来查去总要牵扯到京城里。他最希望事情闹大了,最后案子办完又要找机会苛责我招惹是非。”
赵属心里有气,他只是越说越气,完全不顾口舌遮拦。
“他这一套仁德做派,处处体恤百姓,一定又要怪我不守规矩劳师动众了。要是我死了,这案子还不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吗?山贼自是要死的,又是这些官员办的好,连失察的罪名也没了。”
“殿下!”程璠忍不住去打断,可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殿下新上任,要不要去军营里看看?”
“这个你最熟悉,还要我做什么?何况是个闲职,不去看也罢。”赵属怏怏不乐,也不知是不是风寒的缘故,现在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
“那要不要上街走走?去城外?”
“好,就去……”
程璠本以为赵属还有话说,可等了半天却仍不见说话声,他侧过头去看,却见赵属枕着手臂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汴梁,高宅。
高蕤刚沐浴完正在擦头发,如墨一般的长发直到腰间,带着水汽的氤氲,每一根都柔顺服帖。
高蕤擦干头发,继续慢慢的梳着头发,在她的桌上摆放的,是时下最流行的发饰。她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挑选着饰品,一个个放在头发上比对,但好像哪一个都不能令其满意。
忽的,她全都觉得不好,手一松,花了好久固定的发髻就这样散开来。
高蕤又试这盘起另一种发髻,搭配另一种发簪,轮番挑选手边的花钿。
天还未亮,她有很长的时间去做这个。
一般女孩为了美丽,也能有这样的耐心。
可她不是为了美丽才有这样的耐心,恰恰相反,她就是要挑最不讨人喜欢的。
高蕤特意向皇后姑姑告假,为的就是能够自己梳一次头发。
这样她就能自己挑选,每一件衣服,每一个发饰,每一点细节,她通通都要人看不上眼。
说出来也许不恭敬,这个人是万人敬仰的陛下,大燕国的皇帝。
但在高蕤眼里,他也只是个比她父亲还要大两岁的长辈。
可他偏偏喜欢她,这根本不是长辈对孩子的喜欢,这让她恶心。
她这样想着,强忍着气恼和心酸,硬生生折断了手中的银钗。
“姑娘,好了吗?”
门外莺歌的声音打断了高蕤的思绪,她松开手,看着手心的红痕,慌忙去看镜子,还好没有哭出来。
“进来。”
莺歌推门进来,却见高蕤连妆也没画,之穿着内衬抓着头发。
“过来帮我绑头发!”
“姑娘,您这是要绑个什么样的?”
“就最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