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珊瑚说话很硬,脚尖不停的在地上搓蹭,用力之大恨不得剐出火星子。
听她的说话,看看她的穿着,再想想阮小谢房中青衣小鬟们的服饰举止,宁知非笑着叹了口气,也对自己这个姑爷在阮府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见她进来半天,依旧硬硬的站在那里也不放食盒也不布菜,宁知非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传说中的侍女啊,他算是彻底绝望了。
“食盒放下,饭菜摆上吧,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在后院儿守西角门,听招呼帮女眷们跑腿买东西的”
原来是粗使丫头,难怪了!
说话间宵食摆好,宁知非却没什么食欲,一则是今天心情有些激荡,再则也是下午从宁家庄回来前吃了不少东西,宁王氏亲自下的厨,由不得不吃。
放下筷子就见哥舒珊瑚虎视眈眈的盯着饭菜,垂涎欲滴的样子毫不掩饰。
“你想吃就吃吧”
瘦胡女眼睛里冒出了火星子,“真的?”
宁知非也不说话,直接把东西往她所在的方向推了推。然后,他就亲眼目睹了一个唐朝大胃王的诞生,四个菜、三个胡饼、一罐稠粥悉数进了哥舒珊瑚的肚子,就这她还加了自己晚餐份例的两个胡饼。
所谓胡饼就是后世的馒头,五个大馒头啊,就她吃的这些换个人都够三顿晚餐了。
宁知非看的是瞠目结舌,绕着哥舒珊瑚不断转圈子,眼神落在她那隆起如小鼓般的肚子上,“没……没事儿吧?”
“难得吃了顿饱饭,谢谢姑爷”哥舒珊瑚满足的叹息了一声,瘦若鸡爪般的手拍在膨起的肚子上,咣咣乱响,听的宁知非心都高高的吊了起来。
自打有了这么个侍女,三天之后新姑爷食肠宽大之名已遍传阮家,谁又知道顶着这名声的他却是顿顿都吃不饱。
哥舒珊瑚看向食物时的表情太感人了,由不得他不慈悲,一慈悲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第四天,宁知非受不了了,扔了手中的书问哥舒珊瑚,“我能不能单独立灶?”
哥舒珊瑚很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草鞋在地上剐啊剐,“当然可以,姑爷可以把自己的定例领出来自己开火,领东西或是折成钱都可以,再加上……我的”
“你去,现在就去,都给我领成钱”
一天后,精舍独立的小厨房中升起了袅袅炊烟,又两柱香后,哥舒珊瑚迷醉的闻着空气中从未曾闻过的浓郁香气,抽着鼻翼满是崇拜的看向宁知非,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就一个“炒锅”怎么就能把其贱如泥的猪肉烹饪出如此动人的香味。
这个姑爷真是太神奇了!
宁知非没空搭理她的崇拜,饥肠辘辘中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一锅红烧肉上,此时此刻,红烧肉就是幸福,就是一切。
算算时间汤汁收的差不多了,手上揭开昨天才配套打造的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喷薄而起,宁知非正要抄家伙大快朵颐,外面突然传来一个苍老古拙的吟诗声:
主人不相识,
偶坐为佳园。
莫谩愁沽酒,
囊中自有钱。
哥舒珊瑚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红烧肉上挪开,恨声道:“园子里进贼了”
宁知非无奈放下锅盖,跟着她往外走,“即便是贼,也是个雅贼!”他已听出这首诗乃是出自盛唐大诗人贺知章的《题袁氏别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