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刚过午时,宁知非还没从宁家庄返回,阮清林已经知道了考校的结果,反复看着面前抄着那首诗的竹纹纸,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你是说宁家子得了第一,会以第一名荐举县试,这首《咏桃花》也是他写的?”
大管事颇感无奈的点了点头,“少爷,你已经问了三遍了,这是老奴亲自打探回来的,还能有错?”
“好,总算没掉我阮家的脸面”阮清林“啪”的拍案而起,正想大笑时却又骤然收住,摇着头看向大管事疑惑声道:“不对呀,猪就是猪,老虎就是老虎,你见过谁家花了个猪价钱却买回只山大王的?”
大管事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默经是个死记硬背功夫,若是不通经、不辨经其实看不出多少才学;至于这首诗固然是好,但《咏桃花》的题目太滥,倒也好准备”
阮清林双眼一瞪,“你是说这首诗并非宁家子所作?”
阮清林将阮小谢视若珍宝,对宁知非难免就有一星半点的爱屋及乌,尤其是当下两人还是名义夫妻的情况下,他说可以,别人说就不行。
大管事跟了他一辈子还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我可没说这话,只是不得不防,万一现在宣扬出去,将来再被揭破,宁家子与少爷固然是没脸,小姐可还怎么活?”
“此言甚是”阮清林重重一点头,恨声道:“好个宁呆子,若真让我坐实此事绝不饶他”
口中发狠完毕,他已拿着纸往外走,大管事愕然,“少爷去哪儿?”
“小谢最喜欢这些好歌诗,我拿去让她稀罕稀罕。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这诗是何人所作的”
宁家庄中,宁知礼家,宁志远看着精神萎靡的儿子心头直冒火,“不过一次小考校就值得你如此沮丧?没出息!”
“他怎么可能变得有才如此?”宁知礼想到了什么,萎顿的眼神蓦然一震,人也从胡凳上弹起来。
“爹,那三个相士说的都是对的,宁家庄中就以二房祖宅最旺文运,你看看他爹当年弱冠高中,再看看他今天……爹,那宅子十年蓄运的时间到了,如今气运已起,赶紧下手啊!”
“放心,我心中有数”
宁志远捻着颌下短须不断绕室踱步,“族长被起复前往剑南为官已成定局,你说他离开之后,族长谁属?”
“难怪这段时间爹你频频往来众耆老之家……”
“嘘!叫什么,遇事一点静气都没有能有什么出息?你自安心准备着县试就是,对了,方希周先生那里也需用心留意,这可是尊真正的大佛!”
“孩儿谨受教!”
下午时天色放了晴,宁知非在黄昏时分方披着一身灿烂的晚霞回到阮家,路过黛色小楼恰与从里面出来的阮清林撞了个对面。
宁知非见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拱手为礼后笑问缘故。
阮清林脸色一板,“让你早点回来,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真不让人省心,来呀,给他拨一个贴身伺候的,往后一举一动我都要知晓”
说完,便宜岳父头一摆拂袖而去,宁知非笑着摇摇头,望了望黛色小楼后回了自己精舍。他全没注意到阮清林走不几步后已经停住脚步在打量他的背影,眼中带着疑惑。
那首诗他拿给女儿看了,小谢果然很喜欢。更关键的是女儿言之凿凿说从未见过此诗,以她在这上面的见识,既然说没见过,阮清林就相信至少不是抄前人的。
不是抄前人的,以呆女婿穷的鬼一般的样子也肯定不是买的,难倒……这还真是他自己作的不成?
阮清林自己都被这想法吓了一跳,不过依旧是看着宁知非转进精舍后才负手离开。
进房没休息一会儿,外面有脚步声响起,随后就看到一双穿着多耳草鞋的脚和一双细长如鹤的腿。
脚和腿的主人手提食盒,是个肤色白的发亮的少女,栗色头发假小子似的在头上胡乱挽成个团子,深目、高鼻,大大的眼珠子还带着些碧色,是个在唐朝很常见的胡女。
这胡女太瘦了,长的又高,愈发显得胳膊腿儿跟个芦柴棒子似的,身上衣裙弊旧不说,还因为跟不上长高的速度半吊着,露出长长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和小腿。
“你是谁?”
“我叫哥舒珊瑚,管事让我来给姑爷当侍女,伺候饮食起居,这是今天的宵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