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县令刘旷却端坐在院中榆树之下乘凉,穿着短衫,束着头发,脚下趿拉着一双木屐,手拿团扇,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吃着冰西瓜。
刘旷看到李药师进了内院,缓缓起身,招呼道:“我倒这几日总有喜鹊在枝头呜叫,想是有好事发生,便不料应在了你的身上,不要拘束,过来吃西瓜,凉快凉快,刚从井里提出来,此时吃正好”
这刘旷一身肥肉,也真是难为他了。
李药师快走两步,笑着说道:“多年未见,刘叔依旧如此洒脱,小侄给你请安了”
李药师原也不知这长安县县令便是刘旷,今日一见,便心下安稳。这刘旷原是韩擒虎帷下僚佐,他是打小便相识的,与其父李诠也是旧友,这才称刘旷为刘叔。
就是说刘旷很有可能弹过幼年时李药师的小鸟,这就是通家之好,不分你我了。
刘旷说道:“都是旧识,我也不跟你见外了,头一年才和你父李诠相约打猎,听说你随仙人云游,已多年未回,今日一见果然英俊不凡,一表人材,世家之中,有你这样风姿的,也是不常见啊”
李药师已把背囊和长剑掷于一边,半坐在刘旷的对面,拱手说道:“刘叔谬赞了,都是谣传,小侄此次拜访,还望刘叔多为照顾,提携云云”
边说边拿出韩擒虎的亲笔信,刘旷拿来看了,便是长叹一声。
说道:“若是去年时,也只是小事一桩,有郡公亲信,你又是少年英杰,可是啊,如今陛下欲开科考,一应有品阶的官员,吏员皆要从科考中来,也是凑巧,下月便是科考之期,首开秀才科,每州由刺史举荐三人,择优录用”
李药师一听,这是大隋朝要首开科举了呀。
好事自是好事,只是自己的时运却是有点背啊。
便说道:“陛下欲以试择官吏,不知刘叔以为如何?”
刘旷虽然体胖,但是却颇为灵活,站起身,从仆人处要来水净手洁面,边踱着方步边说道:“世侄慎言,陛下此举大有深意,是忌惮世家坐大啊,此话出得我嘴入得你耳,便随风消散了”
李药师说道:“小侄省得,陛下原也是世家出身,对世家有所忌惮也是应当的,只是大隋初立,百废待兴,南北皆有外敌,一时之间,只怕还要多多仰仗世家门阀的”
刘旷说道:“世侄此言大善”
两人又聊了一会,直至天将傍晚,刘旷留李药师夜宴饮酒,李药师却说,多年未回,当回老宅看看,刘旷只好作罢,却也担保科考之举荐名额自会和其父李诠与郡公相商,不必担心云云。
其后又说道:“李家老宅却在汉长安城,那里几近废弃,不若在领近里坊置一新宅,也好日后多多走动,可是啊,汉长安城,虽然破败,却也有几间尚好的酒肆妓馆,想想便觉得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哈哈……”
酒色财气,男人通病,李药师也不疑有他,便相托置新宅,不必太大,自己独居即可。
实是李药师此时囊中羞涩,他一无一官半职,二无其它营生,可是总要吃饭不是,也不能总要别人接济。心有经纬,却口袋空空,想来,是少年人,最大的窘境吧。
拜别刘旷,又约了再见之期,李药师伴着落日离开新城,出了延平门,便一路北上,直到天色将黑,才来到老宅近前。
老宅已破败不堪,虽面积不小,却只有一对老仆夫妇居住打理。
那老仆唤做王二牛,其老妻惯叫做牛婶。
牛婶看着府门前生生站立的李药师,呆立了半晌,弱弱的问道:“你可是药师?”
李药师说道:“牛婶,你可是连我也认不出了么?”
牛婶当既大哭,边哭边说道:“呃昨个便觉得眼皮子一直蹦哒,嫽扎咧……,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