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道:“不过是家里的人,还有谁。”
凤姐一向好面子,再说这旺儿媳妇可是她最得力的心腹,都管着她在外面的债呢,哪里好不给她面子。笑道:“我们王媳妇人,连我还不中你们的意,何况奴才呢。我才已竟和她母亲说了,她娘已经欢天喜地答应了,难道又叫进她来不要了不成?”
贾琏自然也知道旺儿媳妇在王熙凤那里的分量,也犯不着为了一个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彩霞和凤姐做这种意气之争,最近凤姐因为自己捅破她在外放债的事情正不爽呢,自己又有求于凤姐,还是缓过去为好,道:“既你说了,又何必退,明天说给他老子好生管他就是了。”然后就不再聊这个话题了。
彩霞因前日出去,等父母择人,心中虽是与贾环有旧,但是没有定下来。今日又见旺儿每每来求亲,早听说旺儿之子酗酒赌博,而且容颜丑陋,且没有一技之长,自此心中越来越懊恼。心里也怕旺儿仗凤姐之势,一时作成,终身为患,控制不住心中急躁。便至晚间悄巧让她妹子小霞进二门来找赵姨娘,问她和贾环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赵姨娘平时和彩霞投契,巴不得给了贾环,方有个膀臂,想不到王夫人又放了出去。每次唆贾环去讨,一则贾环羞口难开,二则贾环原来是喜欢彩云,对彩霞也不大甚在意,不过是个丫头,她去了,将来自然还有,便迁延住不说,意思便丢开。赵姨娘又不舍彩霞,见她妹子来问,刚好那天晚上得空,便先求了贾政。
贾政便说道:“急什么?等他们再念一二年书再放人不迟。我已经看中了两个丫头,一个给宝玉,一个给环儿。只是年纪还小,又怕他们误了书,所以再等一二年。”
赵姨娘道:“宝玉已有了通房快二年了,老爷还不知道吗?”
贾政听了忙问道:“谁给的?”
赵姨娘正想说那袭人的事情来,只听外面一声响,大家吃了一惊。来不及说话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外间窗户不曾扣好,塌了掉下来。赵姨娘骂了丫头几句,自己带领丫鬟将那窗户弄好,又进来打发贾政安歇。这一弄宝玉通房的事情就莫名其妙过去了,贾政没有问,赵姨娘也不好再突然提这个事情,毕竟宝玉又不是他亲生的,显得过于在意,难免让贾政觉得蹊跷。
那晚怡红院中宝玉正才睡下,丫鬟们正欲各散安歇,忽听有人击院门。老婆子开了门,见是赵姨娘房内的丫鬟名叫小鹊的。问她什么事,小鹊不答,直往房内来找宝玉。只见宝玉才睡下,晴雯等犹在床边坐着,大家玩笑,见她来了,都问:“什么事,这时候又跑了来作什么?”小鹊笑向宝玉道:“我来告诉你一个信儿。刚才我们奶奶这样在老爷前说了一番话。你仔细明天老爷问你话。”说着回身就去了。原来那窗户是小娟故意弄坏的,为的就是怕赵姨娘说出宝玉已经收了通房这件事情来。但是想着那贾政平时都在赵姨娘房里,终究还是要知道的,便赶紧来告知贾宝玉这边一声。不得不说,贾宝玉这个二货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子,但是在丫鬟女婢这一群人中,还是的点人心的,也算不枉费这个二货平常经常替他们背黑锅了。
宝玉听了小娟的话,便如孙大圣听见了紧箍咒一般,登时全身都不舒服起来。想来想去,自己虽然经常跟这些丫头鬼混,但是那袭人毕竟是老太太给的,且王夫人也算是认可了,应该不会有事。只是功课的问题恐怕不容易蒙乱,搞不好老爹就拿这个做理由修理自己一顿也不一定。且理熟了书预备明天盘考,只要这个事没有被老爹抓住,其他的事情也可搪塞一半。想好了连忙披衣起来要读书。只是平时需要学的功课很多,四书五经、左传春秋一大半竟然没有看过。如今若温习这个,又恐明日抽查那个,若温习那个,又恐盘问这个。况一夜之功,亦不能全然温习。因此原来越着急,他自己读书不致紧要,一房丫鬟们皆不能睡。袭人麝月晴雯等几个大的是不用说,在旁剪烛斟茶,那些小的,都困眼朦胧,前仰后合起来。
晴雯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一看这帮小丫头就生气,骂道:“什么蹄子们,一个个黑日白夜挺尸挺不够,偶然一次睡迟了些,就装出这腔调来了。再这样,我拿针戳给你们两下子!”
话犹未了,只听外间咕咚一声,急忙看时,原来是一个小丫头子坐着打盹,一头撞到壁上了,从梦中惊醒,恰正是晴雯说这话之时,她怔怔的只当是晴雯打了她一下,便哭求说:“好姐姐,我再不敢了,饶了我吧。”众人都发起笑来。
宝玉又忙劝道:“饶她去吧,原该叫她们都睡去才是。你们也该替换着睡去。”
袭人忙道:“小祖宗,你只顾你的吧。通共这一夜的功夫,你把心暂且用在这几本书上,等过了这一关,由你再张罗别的去,也不耽误不了什么。”
宝玉听她说的恳切,只得又读。读了没有几句,麝月又斟了一杯茶来润舌,宝玉接茶吃了。见麝月只穿着缺袄,解了裙子,宝玉道:“夜静了,冷,还是穿一件大衣裳才是。”这宝玉的精神根本就不在书本上,哎,读书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搞突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