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只见他伸手将惠能的身子一拨一转,便已是卸去了那反震之力的大半力道。他再抓住惠能的手臂,带着他在空中回旋一周,随即便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原处,乍眼望去,位置竟是分毫不离!群豪一片喧哗,纷纷击掌叫好,均想,关中大侠赵正义果然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赵正义松开惠能大师的手臂,向四周人群拱拱手,朗声叹道:“惠能大师嫉恶如仇,平生最是见不得妖邪。适才厉大尊者一言不合,便暗中悍然出手,得亏惠能大师硬接下这一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论功力,惠能大师虽说略逊一筹,可是这份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却是值得我辈侠义中人,同嘉许,共勉之!”
赵正义相貌堂堂,大气磅礴,这一番话说得自是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登时便有无数人大声喝起彩来。群豪皆知厉天行乃是魔教位列第三的大人物,亦是天下顶儿尖儿的武学宗师,一身魔功可谓是惊世骇俗,而这位貌不惊人的惠能大师,竟能硬接下他一招,着实也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了。
群豪中也有些老成持重的人物,风雪中依稀瞧见,那厉大魔头至始至终闲坐一旁,仅仅弹出了一指劲风,而惠能大师便已是冲天火箭般地被震上了天空!虽说猜想不透其中的道理,但二者高下之分,只怕未必是略逊一筹。
聂清臣在一旁倒是瞧得分明,愕然道:“明明是那胖头陀暗自抢先出手,赵大侠为何要颠倒黑白而信口开河呢?”厉天行嘿嘿笑道:“小子,倘若你能勘破这道理,你就可以像他一般,站在人群前大出风头,而不是穷困潦倒得像一只乏人问津的野猫啦……”
赵正义向着四周人群虚按了几下手掌,喧哗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却见惠能大师面白如纸,终于还是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洒在身前的雪地上,便如绽开了一朵朵娇艳的梅花。
玉音子左右看看,突然踏前两步,厉声喝道:“咱们还在等什么?对付这等妖邪之魔,何须再讲什么武林规矩,何必再谈什么江湖道义,大伙儿并肩子上,连那小贼一道,乱刀斩作肉酱,岂不快活?”
赵正义眼珠子一转,却是悄悄拉住玉音子的衣袖,低声说道:“玉音道兄,切莫心急。你可知这魔头夤夜杀上终南山,究竟所为何事么?”
玉音子疑窦丛生,忙小声回道:“这一节小弟委实不知,还望赵兄不吝赐教。”赵正义眼角扫了扫那口铜钟,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低声应道:“上古仙草凤皇芝即将破茧而出,而那魔头大闹终南山,正是为了取贵派重宝华严钟。他是欲借铜钟清霜之古意,伺机谋夺那凤皇芝仙草!”
玉音子大吃一惊,愕然说道:“凤皇芝?”赵正义点头回道:“正是,倘若不是为了这等宝物,短松冈上何以聚得这五六百人?哼,你以为大伙儿舍生忘死地困住那魔头,当真便是为了替天行道这四个大字?”
玉音子的脸色阴晴不定,有些狐疑地问道:“传言凤皇芝五百年始开花,再五百年方结茧而出,捕而食之,可脱胎换骨,可洗髓易筋,甚至可羽化登仙,白日飞升,最是天下第一等的灵芝仙草。小弟自问与赵兄不过萍水之交,何以赵兄会坦言相告?”
赵正义洒然笑道:“在下平生最喜的便是结交天下英雄,更何况是终南剑派玉音子道兄这般的大英雄!那凤皇芝固然灵妙,在下却也没瞧在眼里,倒是倘若因此而结交上玉音子道兄这般的好朋友,那才真正是在下不胜之喜了。”
玉音子仍然有些将信就疑,但赵正义谈吐得体,谀词如潮,一时也飘飘然起来,忙矜持地回道:“赵兄谬赞,小弟愧不敢当。今日短松冈,终南剑派一应行止,唯赵兄马首是瞻!”
赵正义肃容道:“玉音道兄且安心,小弟便是肝脑涂地,亦要让兄台得偿所愿,笑捧凤皇归!”两人各怀鬼胎地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漫天的风雪终于还是小了许多,山岗上突然弥漫起一缕缕似有若无的清香。远方群峰间飞来了一群群珍禽异鸟,扑腾着翅膀,在群豪头顶上盘旋不停,须臾间,便遮云蔽日般地铺满了天空。
群豪相顾失色,纷纷握紧了手里的兵刃,惶急无措地望着半空中的万千飞鸟,浑然不知因何出现这等诡奇的异象。赵正义眼角闪过一丝火热之色,喃喃说道:“天降异象,百鸟朝凤,那凤皇芝可是要破茧而出了么?”
聂清臣却是惊疑不定地望着雪地里的那一株小草,赫然发现那株小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瞬之间便长成作一株高约三尺的芝苗。
风止雪歇,芝苗上骤然绽放开一朵碗口大小的血红花朵!顷刻间,异香扑鼻,娇艳欲滴。聂清臣平生从未见过这等匪夷所思之事,禁不住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那花儿转眼即落,结作成一个血色的皱皮果实,表皮凹凸不平,内里似有一物在蠢蠢欲动……